灵魂石冢高耸的墓园内,贝蕾莉卡轻声叙说着自己的猜想。
“真理之主虽然盲目痴愚,但还是有一些基本的行为逻辑,祂是一个无情的灵魂吞噬者,灵魂陷阱所召唤的那种夺魂恶虫就是祂的造物——或者说,子体,祂本能地渴望灵魂的精神力量,为此会竭尽全力榨干每个灵魂的每一丝情感。但祂很公平,只要你能扛过祂的攻击,就拥有在灵魂石冢生存的资格。”
瑟拉娜嘲讽道:“这也算公平?”
“祂认为是公平的,而且以祂这样混沌不明的性格,还远算不上傲慢,我的孩子,你若多与魔神打交道,就知道有些家伙是多么讨厌了,比如说……”贝蕾莉卡压低声音,终究没有把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总而言之,这位朋友的灵魂本是残缺的,但他得到了自己爱人的精神力量,因此表现得很自然。”
“原来如此,所以说,那头见他突然混乱的状态,是精神力不足的体现吗?”
嘉尔娜抬起头,主动解释道:“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当年我与丈夫一起经历过魔神血腥的游戏,得到一块玛拉护符作为奖励,是它帮助我们连结在一起,我们并不会出现精神不足的状态,只不过有时候他会很累,我又不愿出现代替他罢了。”
“这倒是稀奇,魔神与圣灵还存在交易吗?”贝蕾莉卡微笑起来,垂下眼眸,深思不已。
“谁知道呢,现在我要去救我的儿,你们可以离开了。”
瑟拉娜急忙说道,“我也去。”
贝蕾莉卡点点头,“这位夫人,您的孩子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况且,困在灵魂石冢数千年,恐怕除了我,世上再无他人对此地有更深的研究了。”
嘉尔娜冲他们摇摇头,“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情,这也是我与丈夫一直以来的心愿——你们是吸血鬼,恐怕不明白这样的感受——战争带走了我们上一辈的人,我们的出身并不幸福,我们的经历并不荣耀,我们的爱情并不绵长,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同为母亲,你应该知道孩子意味着什么,哪怕我与丈夫的灵魂彻底湮灭,只要孩子活着,这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贝蕾莉卡听着她的话,心都快碎了,转头用一种慈和的目光打量瑟拉娜。虽然大小姐也很感动,但她毕竟不是嘉尔娜,无法带入自己的经历,而化身吸血鬼的痛苦过往让她觉得永生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她现在被贝蕾莉卡温暖的眼神盯得暗自尴尬。
“母亲,说说咱们能帮上什么忙吧。”
“当然,我们现在去确认你孩子的状态,如果能找到身体更好,那样我就能确定他的状态,至于你们夫妇二位,也有办法治好,不过需要一些‘营养’了。”
嘉尔娜神色平淡,“已经是死人了,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分别,我只想吾儿能健康长大。”
瑟拉娜表情古怪,“长大?恕我直言,您的孩子现在可已经是一个壮汉了。”
“是吗?看来我已经睡了太久啦。”
贝蕾莉卡从腰间的布囊里取出一个骨质瓶,“生长在灵魂石冢各处的灵魂荚,它们以无处不在的灵质为养分茁壮生长,有着奇妙的效果,这瓶是萃取液,你喝下吧,可以补充你们失去的精神。”
嘉尔娜接过骨瓶,但未立即饮用,“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洗耳恭听。”
嘉尔娜欲言又止,沉默了许久,她的沉默也让倾听的两个吸血鬼随之沉默,瑟拉娜看着眼前的鬼魂,有些迷惘,这个女人究竟是在为什么而坚持?
为了后代,为了家庭,但这些东西又意味着什么?
瑟拉娜想起自己疯狂而狼狈的父亲,独断而慈爱的母亲,对他们来说,家庭与后代又分别意味着什么?
有些东西,不去想,就会如隐形的空气一样,以自然的轨迹去演进,可一旦去思考——不论何种思考,高深的,愚蠢的,粗疏的,精辟的,总归是一件很累,很可怕的事情。
白山曾对她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而对吸血鬼来说,这可能是他们一切悲欢的最终注脚。
嘉尔娜轻轻说道,“我以无尽的感激之情,向圣灵与魔神祷告,祝福你们。我想要孩子拥有完整的灵魂,而不是独留某一部分在这里承受苦痛,假如一切的努力都没有成果,你们可以把我与丈夫献给真理之主,交换回吾儿的灵魂。”
按照那深邃的真理所示,在度恩哈维之袭下幸存的灵魂,有了自由的品格,可以离开灵魂石冢,前往圣与神的国。
“值得吗?”贝蕾莉卡低声问道。
“我的孩子,你们会知道他的,因为他是命中注定的英雄,会谱写无尽的史诗,他不能死在这里。”
“我明白,姐妹。”
贝蕾莉卡也是诺德人,岂会不懂荣耀何如?
……
众生走廊,无尽之处,哪怕世界上所有灵魂来到此地,也绝不能互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