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要下山了。
学院放学,学生们鱼贯而出,阿成与阿智告别。
阿智还得去山里担柴,他父亲给他留了讯息,叫他赶紧过去,天黑之后,就该有狼群出没了。
村里有小孩在放纸鸢,天色昏沉沉的,远处炊烟一缕缕,云气被高空的劲风吹得忽忽不住地移动,就像是一条簌簌的河流,阿成站在长满灌木的山坡上看了一会儿风景,这才回家。
他爹已经开始吃饭,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
阿成默不作声地去灶台取餐。
一日三餐。早餐的时候是一个人,午餐的时候是一群人,到了晚餐是两个人。
每天都是一样的,家、学院、家,没有休息,没有假期,直到他毕业。
父亲不说话,食不言,阿成心里憋闷,没吃许多,等阿爹吃完,收拾碗筷去河边涮洗。
瓷碗在水里,水面浮波悠悠荡荡,把水底的碗碟都晃成模糊的一团,暂时就让流水冲刷着吧。
阿成找到一处无人的空地开始练拳。
师父说了,先练拳脚,后练刀兵,练拳也是炼体,等到身体强壮了,再学兵刃就能事半功倍。
阿成练的是上七阶的波罗蜜掌,在学院能学到的最高就是上七阶,等他把波罗蜜掌练成了,就可以学兵刃。阿成打算学奇门杵法,就因为他觉得背着刀出门太傻。
波罗蜜掌总共就十式,据说是对应菩萨的“十胜行”。阿成喜欢这种说法,这能给他许多动力。
同一届的学生里,属他的禅定功夫最深,于是他不免就自满于禅学,看到那些有禅意的武功就觉得满心欢喜。
他在这边苦练,那边,几只猴子把他家的碗碟给捞了出来,这群毛窃贼,呼呼喳喳地朝林子里跑去,也就是阿成离得不远,这才注意到猴子手上举着的是自己饭碗。
“欸!别跑!”
阿成急慌慌去追赶。进了树林,这深沉的荫蔽裹挟夜色,他差不多算半个瞎子。等他提起功力,聚集双目周围的穴道后,这才能视物如昼,可惜他功力毕竟浅薄,要做到这一步,着实花了不少时间,猴子们已经不见,唯有它们吱吱的叫声还隐隐回荡。
阿成循着猴儿啼鸣之声追赶,嘴里不住地骂这群毛畜生,耳听林间凄凄鸟鸣,虫蛇起伏压倒落叶,这无人之地,竟然也这般有生气。阿成向来听话,从来不在日落后到野外来,就是因为阿爹说过,白天是人间正道,夜晚就该留给其余的有情众生。
这片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着实不小,连接着山坡,一路向上可以抵达一大片山脉,那里就是真正无人的野地了。
阿成有点害怕了,深林的黑暗给了他一种恐怖的氛围,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时候才发现,臂膀上的汗毛都竖得挺直。
眉心昙花闪烁,他父亲传讯息来了,阿成心里着实有些惶恐,不知道丢了东西怎么向阿爹解释,于是不理会讯息,闷头只顾追赶。
老树的根须硕大,往往会有露出地表的部分,还埋在一堆腐烂的落叶里,极为隐蔽,阿成跑出两三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够呛。
“这帮猴子在树上跑,小爷我在地上追,怎么可能追得上,还是得上树!”
要说轻功,普天之下,以璇女派的轻功为最,金刚属的内力本就沉稳,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轻功,阿成学到了上七阶的金刚座法,熟悉中八阶的大定脚,掌握了下九阶的陷石脚,听名字就看得出,没有哪个是适用于长途奔袭的。好在学院里打基础,教了梅花桩,阿成辗转腾挪的基本功还是不错的。
当即他便窜上树来,随即选了粗壮的枝桠做踏脚板,一路奔行。
初时不适应树枝的分布,到后来,速度慢慢就提了上来,阿成跑发了兴,听耳边呼呼风声吹过,不多时就赶上了猴子们。
这下他却发现自己进了猴窝,这群野猴子在一处林间空地安家,阿成惊讶地发现,此地竟然有许多木屋,不过都已经年久失修,青苔密布,看着就很破陋。
许多猴儿在屋子间进出,手里端着锅碗瓢盆,装着鲜蔬水果,甚至有几个还穿着人的衣服,看着既稀奇又滑稽。
阿成一来就惊起猴群大叫,这帮猴子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石块、水果、瓷碗漫天飞来,劲风呜呜,吓得阿成抱头鼠窜,往回路猛窜,然而他跳在半空,被一硬物击中脊背,当即慌乱,足下不稳,两腿踩在树枝上一打滑,前后一劈叉,身子下坠,这裆部就结结实实捶在了老树坚韧的枝条上了。
“嗷喔吼——!”
阿成疼得眼冒金星,只感觉脏腑都抽搐起来,一蜷身子,像个球似的,坠落树下。
猴子们也不追赶,把这不速之客吓退即可,照旧是安安心心,该玩耍玩耍,该吃果吃果。
半晌,阿成坐起来,还哆哆嗦嗦的,左手捂着裆,右手胡乱在身边摸索,他现在心里恨极,誓要以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