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贾宝玉都看见对方的裙子了,对方还藏着不出声,越发肯定贾宝玉的判断。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大大的超出了贾宝玉的预料。
“叔叔,是我……”
一道长挑婀娜的身影,从小树后出来,手足扭捏,低垂着头,不是秦氏又是何人。
“呃,是蓉儿媳妇啊,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是专门在这里等候叔叔的……”
“等我?”贾宝玉心说,我出来解个手,袭人她们站在这里等我还差不多,你这侄媳妇儿跑过来等着算几个意思?
许是察觉到贾宝玉的狐疑,秦氏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我有事找叔叔……”
尽管光线阴暗,但是贾宝玉还是看到了秦氏脸上的通红娇羞之色。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煞是可爱动人,贾宝玉虽有些触动,但还是看出来,秦氏或许真的找自己有话要说。
在人前,因为两人身份的关系,难得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如此便可理解的通她为何在这里等着他了。
“走吧,上去说。”
天上挂着冷月,小山上林木稀松,贾宝玉记得上面有个小石桌,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因此率先走了几步,上去了。
身后,秦氏悄悄看了贾宝玉的背影一眼,然后再次垂下头跟上。
在坡上的石凳上坐下,居高临下,还能看见远处荣庆堂后院的廊檐下,穿来行去的丫鬟仆妇。
“好了,这里没别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贾宝玉让秦氏在对面坐下,温和的开口道。
秦氏侧坐在尺许宽的石桌边,双手几乎拧在了一起,犹豫了良久,还是低声道:“他,又来找我了……”
贾宝玉顿时眉头一皱,尽管秦氏说的隐晦又低声,但他还是立马就明白,秦氏口中的他是谁。
贾珍……
当真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亲老子贾敬的威慑,以及暗处外人的监视,竟然都制不住他的色心。
“他威胁你了?”
“嗯……”
秦氏声若蚊蝇。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晚自己会鬼使神差的跑过来,和贾宝玉说这等羞于启齿的事。
“这件事你告诉蓉哥儿了没有?”
贾宝玉的话音一落,秦氏顿时感觉心跳慢了一拍,一种无言的苦楚涌上心头。
“他,他说他也没办法……”
她如何没告诉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可是,他没想到贾蓉竟软弱,惧怕贾珍至此,听到她的倾诉,丝毫愤怒之色也未曾有过,只是愁眉苦脸的说他也没办法,到了最后,甚至暗示她,不若顺从,方能保得一家安稳……
秦氏都不知道她当时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与贾蓉赌气离去的。保得安稳?若是当真顺从了,贾蓉倒是安稳了,不用怕与贾珍对立,可是对她而言,如何安稳?
一旦东窗事发,她又将如何苟且偷安?
越是高门大户,对于女子的贞洁看得越重,也越苛刻。况且世人对于男子的宽容远大于女子,事后或许贾珍父子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她,只有受人指摘而死。
得夫如此,人生何望?
好几次,她都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干脆任性而为,从了……
只是每次一有这个念头,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日荟芳园中那张镇定、从容,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小脸。
她不想让那张脸背后,小小年纪却不似小孩子的人,看不起她。
但她又实在被逼的无路可走。所以,她决定要来见一见他,因为他说过,他会帮她。
今晚晚宴的时候,她其实一直有注意贾宝玉的举动,及至看到他往后院去了,她便也悄悄告罪离席,然后暗中跟着,在贾宝玉如厕归来的必经之路上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