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贾政的书房门口,刚使人进去通报,就听里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喝骂声:“该死的孽障,还不滚进来!”
薛蟠登时一缩脖子,贾宝玉也看向贾琏:这就是你刚说的,不会骂人?
“咳咳,这个,咱们先进去......”贾琏十分尴尬,还是第一时间请两人进门。
进了门,顶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黄色袍服,系着紫色的束带,头上顶着一个黑冠,背对众人的男子,旁边还有些儒生打扮的中年文士。
贾宝玉和薛蟠连忙跪下请安。
“孩儿见过父亲,祝父亲金体康安。”
“小,小侄见过,见过姨爹,祝姨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薛蟠的话一说完,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薛蟠心中暗怪贾宝玉,要说祝词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他都来不及想,好容易说一个还被人嘲笑。
束带顶冠的男子倒是没笑,他转过脸来,打量着两人好一会才道:“起来吧。”
“谢父亲。”
“谢姨爹......”
贾宝玉站起来,这才看清了贾政的相貌。
比之贾雨村的粗犷魁梧,贾政倒有些文弱书生的模样。看起来四五十岁,留着三四寸长,打理的很整洁的胡须,面色严肃,气质沉稳,整个人看上去,竟也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贾政先看了贾宝玉一眼,见他面色红润,唇红齿白,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看向了薛蟠,看得薛蟠心中直打突突方罢休,道:“既然到了京城,以后切不可再肆意妄为,为非作歹。你舅舅升了九省统制,临离京之前写信交代我,让我好生管教你,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安分守常,你可仔细!
以后你还有你母亲、妹妹就住在府里东北边的梨香院吧,那里原是我们太爷老年养静的地方。琏儿,你先带他去梨香院。”
薛蟠一见贾政没有提及他的官司,自是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应是,然后跟着贾琏就去了。
他还以为贾政会像以前他父亲那样对他耳提面命半天,如今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正合他意!
薛蟠一走,屋里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不为所动,十分平静的站在那儿。
贾政盯了他许久,终于道:“你的病怎么好的?”
“多亏了太太,为孩儿在那幻灵寺中上了一百柱香,散了几十万的钱(铜钱),孩儿的病就好了。”
众人奇异。贾政颔首,当初那和尚上门“泄露天机”他是亲眼看见的,只是没想到当真有效。看来当真是天意不绝贾家子嗣......
而且看贾宝玉比以前见到自己时少了几分畏缩之态,他心中又满意了几分,故而平静的开口道:“蟠儿惹上官司,究竟与你有无关系?”
王夫人的信中虽然说薛蟠的案子与贾宝玉没有任何关联,但是他却心存疑虑。毕竟当日贾宝玉是和薛蟠一同出去的,让他很难不怀疑王夫人是在袒护贾宝玉。
“回老爷,有。”
“孽障!”
贾政顿时动怒,屋里众文士连忙劝解。
贾宝玉又道:“老爷明鉴,孩儿说有,在于此事起因和孩儿有关联,却非说案子与我有关......”
于是贾宝玉便将那日的事情始末慢慢向贾政说清楚,最后道:“孩儿揭穿那拐子的面目,将他送官,是为了除恶扬善。放任那丫头随着冯渊走,是不愿意强人所难。
但是孩儿没料到薛大哥会悄悄又把丫头抢回来,因此铸成差错,这件事孩儿若有错,也是错在没能完全约束住薛大哥,父亲要是责怪,孩儿甘愿领罚。”
贾政既然对此事产生怀疑,贾宝玉便将所有事情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以免将来麻烦。
至于让这些贾政的清客们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贾宝玉甚至相信,这件事这里面的人早就知道的,也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
“老爷就不要怪世兄了,这件事据我们看来,实在与世兄无关。相反,经此一事看来,世兄深得老爷的真传,颇具古之仁者之风,老爷后继有人,实在可喜可贺啊,老爷又何必过于苛责世兄呢?”
贾政身后,原本坐在椅子上,端着一脸正气的文士起身道,并将贾政扶到上首坐下。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贾政抿了一口茶,道:“到底是因为你们年轻,争强好胜,才致此祸。不过既然有几位世翁都为你说情,领罚就不必了。只是希望你日后更加恭肃谨慎,切莫学那起纨绔膏粱之辈,在外逞凶斗狠,坑害自己不算,最后连累家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谨遵老爷教诲。”
贾宝玉躬身领命,此时有人来传,说后头让贾宝玉快过去。
贾政只好对贾宝玉道:“去吧。”
......
出了梦坡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