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能听见。
我能听见,那些想要死亡之人的声音。
“活着好累啊,这样的日子怎么才能算是头。”
“喝酒吧,喝酒吧,喝死得了,这样的日子,活着不如死了。”
“实在是不想看下去了,国家这么坠落,我宁肯死在它前面!”
三十年前的罗斯国,因为内部分裂主义盛行,陷入过很长一阵的大萧条阶段,街道上满是失去工作的流浪汉,未来一片晦暗,明明坐拥世界前列的工业体系和技术,却因为内部原因产生的巨大矛盾,而脆弱的即将分崩离析。
那时,借酒浇愁,甚至去喝洗衣剂,工业酒精,甚至是汽油的人也不在少数,整个国家无人对生活怀有希望,而没有希望的活着,其实就是最大的酷刑。
大家活着,但是都想要死去,因为生命本身就是痛苦的,死亡才是才是安宁的解脱。
我能听见这样的心声。
收养我的酒馆老板,捡来了不知道是因为父母养不起孩子,所以抛弃的我,妻子早亡,没有子女的他将我视作他的救赎,将一切的关爱都倾注在了我的身上,在他的身上,我听见的是希望的声音,他因为我,所以想要努力活下去。
但是,待我长大之后,愈发怀念自己真正妻子,以及没有自己真正孩子的痛苦,反而令他的希望翻转,他开始痛苦,开始颓废,因为我的成长,令他回忆起了自己失败的一生他仍然爱着我,用另外一种方式,但是,那希望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他也开始想要死去,他的生命,也开始逐渐成为了折磨。
“我想要死。”
有一日,病重的养父如此说道,他得了肝癌,只是没有告诉我,也自以为我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这句话是开玩笑,但是在那一刻,我能听见,希望的声音从他心中彻底断绝了。
养父死了。他的心死了。
但是,在我真正动手,杀死他的肉体之前,养父却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和任何希望无关,只是单纯为了活着的声音。
“你,想要活下去吗”
我很惊愕,因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火花,纯粹,魅力,和希望不一样,它一点也不耀眼,反而非常的温和。
但也极其容易熄灭。
随后的数十年,我行走过地球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见证了无数这般纯粹的光。
当然,我也发现了,光的对立面,便是阴影。
人世间,充满了苦难,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穷苦弱民,被战乱和盗匪折磨的阿非利卡土著,东南亚地区被困在丛林中,永远和发展无关的贫苦山区村落,以及海岛之上,那些仍然停留在数千年前,只知道捕鱼和摘果的原始人。
他们说着想要活着,但是却想要死去,他们拜祭者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神祇,希望死去后能得到安宁,并将人世间的生活的过程,视作折磨,亦或是视作积累福报的过程。
也即是,将自己存在于人世的躯壳,视作痛苦的容器。
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时,容器中的痛苦燃烧,这种阴暗才会短暂的化成光,展现辉煌。
自远古至如今,一直如此
而我,便是帮助他们展现自己一生中难得纯粹的光芒的人。
可他们总是畏惧地称呼我为,带来死亡的,寂静的死神
他们称呼我为寂静者,沉默的怪物。
可我缄默,只是因为我想要安静的聆听。
聆听真正心声。
面对朝着自己直冲而来的雷光,巨大的绯红色外骨骼装甲,表层亮起了一层层宛如雪花一般的结晶纹路,强灵力带来的辐射光甚至照彻了黑白二色的罪业之火,红发的斯拉夫人孤独地坐在自己的座驾中,凝视着前方。
绝大部分生命,自诞生以来,就一直想要死去。
哪怕嘴巴上说着要长生,要养生,但是不谈那些从未有过机会正常生活的穷人,哪怕是居住在正常世界,大都市中的人,也是每日喝着高能量饮料,从不正常作息,为种种理由满足自己的欲望,压抑住自己颓废的情绪,消耗自己身体的潜力。
哪怕是再怎么愉快,再怎么乐观的人,在遭遇挫折的时候,都会想过负面的念头,他们受伤了就会难过,受创重了就会想要逃避,而逃避这一条路的尽头就是死,但他们宁可面对死的恐怖,也不愿意面对世界的真实。
我想要找到一个例外一个从不痛苦,从未想过逃避,面对什么,都绝对不会难过,不会想死,但是面对死亡时却也不会恐惧的,矛盾重重,又闪动着光的人。
不不是人。
我想要看见,一个怪物正如在我身侧,那和一切幸福,快乐,欢心与平和绝缘的降灵会怪物那样,一个和一切绝望,痛苦,迷茫和犹豫绝缘的怪物。
而现在。
怪物,就在我的眼前。
被加热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