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蛰很安静的当听众,但就是有人不想放过他,任萍就是完全不拿他当老板的态度。
“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怎么去读了松江大学?连个重点都不算。”任萍的问题不礼貌。
所谓的重点大学,在70后这里的理解跟后来的人不一样,因为这个时候的重点大学只有36所,排在最后一名的是合工大,这么说大家心里就有个数了。
“对啊,我也很好奇,我和任萍都是帝都大学的,老顾是五道口技校的。”孔东方无疑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方蛰尴尬一下,平时也真找不到地方让他难受,现在有机会了。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上学时我一直以母校为荣,现在母校以我为荣。”方蛰不紧不慢的说了这番话之后,老顾根本就忍不住,仰面哈哈哈的放声大笑,孔东方则是一脸的被人灌了屎的不爽,但是又拿方蛰没办法的样子。手里的三十年陈酿都不香了。
任萍没接住这个梗,愣住了,看看老顾和孔东方的反应,忍不住问:“咋了?”
老顾笑嘻嘻的解释:“方蛰的那句诗,是太祖形容帝都大学的,针对的是学阀风气。”
方蛰不紧不慢的接过道:“还有一句后来被人断章取义,用来污名化太祖。”
任萍的心态比较好,对八卦更上心,所以追问一句:“哪一句?”
这时候孔东方的心态也平复了,毕竟是私下里的调侃嘛,所以他接过这个问题:“路线错误了,知识越多越反动。很多人经常只用后面一截。”
现场因为这句话突然就变得非常安静,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了。
最后是一阵幽幽的叹息,方蛰彷佛什么都没听到,拿快子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
“改开至今,多少公费留学生都没回来。”老顾一句话,算是盖棺定论了。
是啊,拿着国家的钱出去留学的人都不回来,你对那些自费的有什么苛求的呢?
“我倒是回来了。”老顾又来一句,语气非常的奇怪,透着点哀怨。
方蛰面露好奇之色时,孔东方解释了一句:“当初他回来后,要求留在部门或者去金融,却被放到了企业里。人生规划被打乱了不说,专业还不对口。”
嗯,了解了,方蛰的表现是微微的不屑,不明显,但是老顾看见了,受到了伤害。
换成别人呢,老顾肯定要追究一番的,但面对方蛰吧,怎么说呢?自己受的那点委屈,跟人家比起来,真的就是在无病呻吟了。
大概知道一点方蛰底细的人呢,都会竖起拇指赞一句:牛。
怎么说呢,在老顾看来,这孙子真的就是开挂一样的人生。
说到对方蛰个人情况的调查,很多人都做过。孔东方就搞到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然后老顾也知道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千万别奇怪。
一顿饭吃的还算尽兴,尽兴,方蛰喝了点酒,摇摇晃晃的起身告辞了。任萍没走,孔东方给送上车才回来的。看见等着的两位,孔东方澹澹道:“老顾,今天这嘴有点矜持了。”
“有的事情别管我怎么想的,该发生还是会发生的。这点,方蛰看的很透,他在努力的去践行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很佩服他。我不如他甚多,所以没脸怼他。”老顾不紧不慢的解释,面对方蛰时为何嘴上没有了往日的犀利。
“你在粮油集团,掣肘太多了。”孔东方还为老顾找理由,老顾却摇头道:“这不能算理由,论环境,他所处的环境比我恶劣的多,我明知道有的事情不该发生,却假装没看见。最后只能曲线救国,你不觉得这是莫大的讽刺么?我都这样了,还有脸说巅峰基金?”
任萍听出点味道来了,笑嘻嘻的看着孔东方道:“按说,学长身处中枢,应该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啊。我怎么听你的意思,还想着指摘一下别人。”
“关于粮油安全工作的指导意见,红头文件啊,地方上认真执行的有几个?现在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现在外汇是不缺了,架不住人家印美元,对标国内增发的货币,结合地方财政的困局,现实的基础建设的压力等等,局面太复杂了。”
方蛰是不在现场,在的话可能会来一句:只能再苦一苦群众了。
人在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的无力,明明看见了,却如同地铁高峰时一样,想往回走是不可能的,注定要被人流裹挟着往前,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逆行者会被当做异类,敲钟人会被当做麻烦制造者别解决掉。这就是多数情况下会发生的事情。
方蛰在回去的路上闭目沉思,好像在醒酒,实则是在回顾之前的那顿饭席间的每一个细节。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跟我有啥关系呢?我就是一个俗人,能做多少做多少,做不到的不强求。我不同流合污,也不落井下石,一直在努力的独善其身。
四合院里的谈话还在继续,任萍安静的听两位前辈的对话,听到老顾在警告孔东方:“那小子就是个刺猬,你可别想伸手拿捏他。保持平常心做朋友,也许会收益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