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军师过誉。”妫整再度向诸葛亮长揖一礼,而后道:“古人云:‘人无礼义则乱,不知礼义则悖。’孙氏父子出身低微,不知礼义,悖逆无道,昔日孙坚逼死荆州刺史王睿通耀,孙策攻灭扬州牧刘繇正礼,孙权残害盛宪府君,父子一如是也。”
在视州、郡如邦国,视州、郡之长如君主的汉代,孙氏父子三人,皆有迫害刺、牧、郡守的事例,可谓十分罕见。
妫整继续说道:“孙坚尚有破逐董卓,收复雒都之义举,功足抵过,而孙策、孙权兄弟却于国家无寸尺之功。
孙策甘为袁术爪牙,助纣为虐,侵暴江表,故庐江太守陆康季宁,吴郡冠族长者,海内称誉,而孙策附逆相攻,破城害之;故合浦太守王成,与孙坚有升堂见妻之分,而孙策不念旧情,咸诛其族。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孙策终因悖逆无道,杀戮过多,而死于义士之手。
谁知孙权接掌江东后,未曾吸取其兄的教训,反而变本加厉,不但杀害盛府君,吴、会名士豪杰,亦多遭屠戮。且连年兴兵,败多胜少,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江东百姓,苦孙氏久矣!
故吾等冒死西诣豫章,披肝胆,布腹心,恳肯安南将军再兴义兵,诛讨孙权,廓清江东!如此,则吾等虽万死而无怨!”
妫整一番说辞,直令坐者动容,诸葛亮不由叹道:“昔项羽灭秦摧汉,几有天下,然卒败垓下,自刎乌江,为笑后世,皆因不施仁义,陵上虐下之故。孙氏如此不仁,基业又岂能长久?”
接着诸葛亮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孙氏尽管罪行昭着,士民怨之,到底已历三世,根基稳固,羽翼已丰,恐难卒除,君等皆江东俊杰,胆智绝人,不知心中可有定计?”
妫整颔首回道:“丹阳太守孙翊,与其父、兄一样,皆勇而果躁,轻而无备,除之不难。孙翊一旦身死,家兄为大都督,自可统摄丹阳诸部,安插亲信,清洗不服,举郡以应义师。”
“善!”盛匡忍不住拍桉而起,目光热切的看向诸葛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军师,此计若成,则孙权无能为也,惟困守吴地,束手待毙耳!”
不怪盛匡如此激动,妫览、戴员等人如果真能杀死孙翊,不必举丹阳全郡事实上他们也没这个能力,毕竟周瑜、程普数万大军,就在丹阳春谷,他们只需举郡城宛陵而反,就足以对孙权造成致命打击。
这绝非夸张之言,宛陵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堪比江陵之于荆州,向西,可从背后威胁春谷周瑜大营;向东,可直逼吴郡城下;向南,可攻略会稽之地,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击,皆为孙权所必救。
若成功占据宛陵,等于是直接捏住了孙权的“七寸”,孙权即便不甘就擒,困兽犹斗,亦无力回天,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诸葛亮心中亦喜,只是他年纪虽轻,却性沉毅有度,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很难窥探出其内心真实想法。诸葛亮笑着对盛匡点了点头,转谓妫整道:“有君等为助,何愁大事不成?”
之后诸葛亮详问丹阳之事,妫整从妫览、戴员二人为寻求复仇,接受孙翊礼聘出山讲起,再到几人密谋西迎刘景,意外为麻、保贼所阻,至孙翊平定麻、保二屯,大军云散为止。
期间诸葛亮不时提出问题,妫整一一答之,谈话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诸葛亮心中已有腹桉,对妫整道:“将军命我都督扬州,授予便宜行事之权,然此事事关重大,已超出我之权责,还需派人禀明将军,请将军定夺。”
妫整亦知此理,所以面上并无失望之情,善意提醒诸葛亮道:“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吾等所图甚大,每拖延一日,就增加一分泄露的风险,吾等身死是小,使孙权有所防备,导致功亏一篑,则追悔莫及。”
诸葛亮颔首道:“足下所言甚是,我这便派人火速传报将军,同时厉兵柴桑,筹度粮谷,脩缮舟车,增作战具,以待将军之令。”
妫整闻言稍感安心,恭维道:“诸葛军师遇大事而有静气,安排军务井井有条,成竹在胸,真世之良将也,难怪能够建功江、赣,戮贲斩当孙贲韩当,所向无敌,令孙权君臣,谈之色变。”
诸葛亮笑而不语,督扬州数月间,这等吹捧之言,时有耳闻,已经习以为常。随后诸葛亮让盛匡招待妫整入亭舍休息。
盛匡、妫整告退后,诸葛亮问徐庶、杨仪道:“元直,威公,此事你们怎么看?”
杨仪不同于盛匡,他对吴人始终报以警惕之心,疑道:“军师,这会不会是敌人的诡计,为诱使我军深入,故意诈降?”
诸葛亮不置可否,又看向徐庶。
徐庶略一沉吟,道:“我倒是认为妫览、戴员是真心投靠。二人乃盛宪所举孝廉,身份敏感,尽管被孙翊看重,却为孙权所忌,二人仕吴,除非有一日孙翊执掌江东,否则几无仕进可能。而转投我军,不但能为举主报仇,亦有机会占领大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