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虽然至今尚未有机会领军,但他早在十年前,见天下将乱,便开始招合乡里少年,给其衣食,教射山中,阴相部勒,讲武习兵,绝非不通军事之人。
刘景军行于国中,如在敌境,步军沿江挟船,行进间井然有章法,鲁肃站在敌人的角度审视,亦找不到半点可乘之机。
“军是强军,将亦为良将……”鲁肃不禁发出感慨道。他看到的这支大军,正是从武陵返回之军,督军之人乃诸葛亮。
刘景本就治军极严,而诸葛亮治军之能,三国无出其右者,纵然放眼整个古典时期,也找不出几人可与其比肩。眼下诸葛亮初出茅庐,领兵不过数月,却已有了几分武庙十哲的风采。
其领军,行于敌境,秋毫无犯,如在国中行于国中,戒备森严,如在敌境。环顾天下,能够同时做到以上两点的凤毛麟角,也就不怪鲁肃叹为“良将”。
躲在车中,透过车窗暗暗观察刘景军的鲁肃,眼眸忽地一凝,只见刘景军中突然冲出两三百骑,飞一般向他这边驰来。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刘景军数百骑顷刻而至,将鲁肃及其部曲宾客团团围住,骑士举矛横刀,弯弓搭箭,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将鲁肃等人斩尽杀绝。
鲁肃从马车中钻出,示意左右惊慌失措的部曲宾客收起兵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鲁肃言行冷静沉着,可他的内心却远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这两三百刘景军骑士,个个体躯高大,壮健威武,更有些披头散发者,身长腿短,脸膛红润,气质粗野,不似汉人。其等所乘之马皆膘肥体壮,四肢强健,一看就知是北方良马。
鲁肃精于骑射,江东亦有程普、韩当这等幽州骑将,二人麾下,皆有数十名由乡人部曲、陪隶组成的骑兵队伍。
他敢断定,眼前这支骑兵,绝对是“能驰骑彀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的精锐骑兵。
荆南和江东一样,不产良马,刘景麾下竟有这样一支精锐骑兵,而且这未必就是全部,这让鲁肃怎能不感到震惊?他猜测这些北方良马,多半是从刘表手中夺得。
“嗒嗒嗒……”
一员虎躯猿臂,相貌英武的年轻骑将脱群而出,策马至鲁肃面前。不知是不是鲁肃的错觉,他觉得对方的马蹄声尤为响亮。
年轻骑将正是统帅二营骑士的刘亮,其安坐马上,高高昂着头,以马鞭指鲁肃,一脸骄矜地问道:“尔等何人?来自何方?欲往何处?”
鲁肃从容答道:“在下下邳鲁肃,来自江东,此番是奉讨虏将军之命,出使长沙,欲见安远将军,商议大事。”
“江东、讨虏将军……”刘亮听罢眉毛一扬,脱口而出道:“你是代表孙权而来?”
“足下之言何其无礼!”鲁肃闻言不禁脸色大变,按剑道,“不知足下尊姓大名,官拜何职,竟敢直呼将军名讳?”
鲁肃已奉孙权为主,刘亮当着臣子的面,直呼主君之名,世间最无礼之事,莫过于此。若非身负重任,鲁肃就不是按剑怒视,而是直接拔剑出鞘了。
“我名刘亮,官拜骑都尉,何如?”刘亮一脸不屑道。
刘亮今年二十,与孙权同龄,其十六岁即上阵杀敌,亲斩荆蛮首级。此后四年间,追随刘景南征北战,白手起家打下荆南四郡基业。心里自然看不上继父、兄基业,坐享其成,素无建树的孙权。当然也不乏嫉妒。
鲁肃一听对方姓刘,顿时断定此人十有**是刘景族中昆弟,心道原来是有所依仗,难怪如此目中无人。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孙权的那帮同姓兄弟,大多也都十分骄纵。
鲁肃冷声道:“足下姓刘,莫非是安远将军族亲?”刘亮方一点头承认,鲁肃便出言讽道:“在下身在江淮,常闻长沙刘君,才器冠世,德行素著,乃荆楚士之冠冕,心甚向往之。足下身为安远将军族亲,面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出言无状,失礼之至,岂不知足下丢的不是自己的脸面,而是安远将军的脸面。”
鲁肃这一番话说得刘亮面红耳赤,羞恼不已,不过其性格固然骄骜,却也不是无知之辈,心知鲁肃此番前来,必有要事,不欲节外生枝,便没有与鲁肃逞口舌之争。
刘亮回头对身后的部将刘羡道:“我去禀报军师,你率两队人马,给我牢牢看住他们,期间他们若敢有妄动,格杀勿论!”
“诺。”刘羡沉声应道。
刘亮微微颔首,接着也不去看鲁肃几欲噬人的眼神,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竖子!欺人太甚!……”鲁肃气得脸色铁青,心中怒骂道。
诸葛亮葛巾素袍,坐在一辆装饰简陋,朴实无华的车舆内,手持,轻声讽诵。
诸葛亮喜好读书,却不专研章句,观大略而已,身在军中,亦手不释卷。
诸葛亮正读得入神,刘亮策马而来,在车外禀报道:“军师,有江东使者,代表孙权,欲往临湘求见将军,说是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