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一离开,环立邓瑗左右的婢女们顿时松弛下来,小丫鬟阿喜第一个开口道:“刘君真是和善,和女郎一样好。”
另一名婢女阿娈吃吃笑道:“刘君不仅为人和善,且性情洒脱,说话谐捷,我见女郎好几次都快招架不住了。记得当初刘君第一次登门,小婢就在女郎身旁,那时刘君还是一个性格敦朴,不善言辞的人,这才过去三年而已,变化真是太大了。”
有言:“静女其姝、静女其娈。”她和另一名婢女阿姝,名字就取自于此,两人在诸婢中年龄最长。
另有阿白、阿霜,阿春、阿阳,以上六人皆已及笄,唯余阿喜、阿乐二女,尚未成年,仍旧作小丫鬟的打扮。
邓瑗感受远比阿娈更深,不过这种变化,是她乐于见到的,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夫婿。
诸婢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有年纪最小的阿乐一言不发,双眼直勾勾盯着食案上的鸡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邓瑗不禁莞尔,拿起鸡腿,递给阿乐,说道:“吃吧。”
“多谢女郎。“阿乐欢呼着接过鸡腿,叼在嘴中。
“你们跟着我辛苦了一整天,也都过来吃吧。”
“诺。”
…………
第二天,红日刚刚露出一角,邓氏别业便陷入一片忙碌之中,众多资货被搬上车,载往新野河津,最后装入船舰仓内。
食时,刘景在邓氏别业中摆下饯别宴,参加者多是邓氏子弟,也有一些素来与邓氏交好的新野名流。
宴会上,邓攸领着刘景,为他介绍邓氏各支兄弟、子侄,刘景神色和顺,礼数周全,尽显君子之风。
“仲达,这是邓芝邓伯苗……”邓攸继续以平静的口吻介绍道,与之前的人并无两样。
刘景初时也以为是普通邓氏子弟,下意识颔首示意,随后反应过来,目光上下打量对方。
邓芝年纪不到二十,身长七尺余,头戴青丝缣巾,身着黄地素缘纩袍,其脸部线条硬朗,眉飞入鬓,目光明锐,即使面对刘景,也表现得不卑不亢,甚至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刘景不以为意,含笑与语,展现出了有别于他人的热情。
一旁的邓攸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他之祖父,即邓芝之曾祖,两人关系较为亲密,但他却不太喜欢此子,因为此子性格刚强率略,不懂收敛意气,加之心性骄傲,不肯屈就自己,不仅不讨长辈欢心,就连同辈也没有几人愿意和他交往。
邓攸虽然不太喜欢邓芝的性格,却不否认他身怀过人的才能,如今正值大乱之世,这种人或许比其他人更有机会出人头地。前提是不夭折,像他这种性格,泯灭于众人也不意外。
令邓攸感到惊讶的是,刘景明明是第一次和邓芝见面,却对他另眼相看,也不知是有识人之明,还是单纯脾性相投。
邓芝自然也发现了刘景待他与众不同,拉着他聊个不停,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邓芝渐渐收敛傲气,不再一副孤傲的模样。
随着交流的增多,邓芝越看刘景越顺眼,简直快要将他视为知己了。以前从没有人如此“肯定”他,刘景是第一个。要知道,刘景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乃是声闻荆州的名士。
可惜,这个知己的人,马上就要走了。
邓芝原本有机会提前结识刘景,亲迎之前,一些邓氏子弟曾慕其名声,前往别业,拜访刘景,他却因为自矜,而错过了这个机会,如今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刘景不知邓芝心中所想,他这么做,不过是提前播下一颗种子,等待它翌日开花结果。同理还有甘宁。
日中一过,货物装载完毕,船舰随时可以出发,刘景站在淯水河畔,握着甘宁的手,依依不舍道:“兴霸,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甘宁道:“刘君之才,刘荆州亦重视有加,宁相信用不了多久,刘君就会再度北上,到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日。”
刘景暗暗摇头,他再度北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率领大军而来,一种,是乘坐囚车而来,不管哪种,都是多年之后了。
甘宁慨然而叹道:“与刘君相比,宁对未来却是茫然无所措。”
刘景缓缓说道:“昔日伏波将军马援面见世祖光武,曾云:‘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此理放到现在亦然。马伏波先事王莽,后属隗嚣,二人皆非人主也,直至年过四十,才投身朝廷。其后马伏波南静骆越、西屠烧种、北出塞漠,为国之柱梁,名标青史,万古流芳。
孔子曰:‘三十而立。’兴霸年不过二十余,尚未而立,何必焦虑?”
甘宁不禁苦笑,他一个丧家之犬,刘景也真是看得起他,居然用伏波将军马援举例。
“勉之、勉之……”刘景拍拍甘宁的肩,希望来得及……
最后,刘景身边仅剩下邓攸,翁婿二人做最后的道别,邓攸已经从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