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达……”诸葛亮站在大青之上,极目眺望南方。
刘景强势崛起于南方,对诸葛亮内心触动极大,甚至动摇了他隐居隆中,以待时机之心。
诸葛亮素知刘景心怀大志,如今据有荆南,自当雄飞,内心很是为好友感到高兴。
诸葛亮平日饮酒极有节制,此刻亦不禁想要一醉方休。随后三人结伴下山,便如徐庶先前之言,诸葛亮取出家中美酒,与崔钧、徐庶开怀畅饮,不加节制。
三人皆是酒量过人之辈,从日中一直喝到黄昏,崔钧率先不胜酒力,醉倒于食案下,被诸葛亮、徐庶扶入偏室休息。
诸葛亮、徐庶之后也停杯不再多饮,并肩站在庭院当中,一边散发酒气,一边随意闲话。
徐庶在与诸葛亮谈及刘景时,心里十分羡慕对方少年得志,二十二岁就成为一方诸侯。
徐庶感叹万千地道:“我少时游侠,年十八时替好友报雠,为不让人认出,以白垩涂面,披头散发,结果还是被郡吏抓获。当时我被郡吏绑在车上,游行市中,期间狼狈无以形容。幸得诸友解救才逃过一死。从此以后,我不再游侠,而是折节学问。
初平中(公元191年),颍川纷扰不断,我和(石韬)广元南下襄阳避祸,至今竟已有九载。孔子曰:‘三十而立。’我今年已二十九岁,眼看而立之年,却仍然一事无成。”
诸葛亮听罢若有所思,问道:“元直是动了出仕的心思吗?”
“是。”徐庶颔首承认道,“不瞒孔明,我当年放弃舞刀弄戟,更换疏巾单衣时,便立志:‘而立之年,当有所成就。’如今期限将近,心中不免惶然。”
诸葛亮看着心情低落的好友,又问道:“元直属意于谁?许都?荆州?还是……”
徐庶苦笑道:“我乃寒门出身,又无名望,不管是北归许都,甚或效命襄阳,都难以得到重用。我埋头苦读《诗》《书》《申》《韩》十余载,博通儒、法,若位只小吏,何以甘心?”
诸葛亮一听好友这话,哪还不知他的意图,说道:“元直是想要南下投奔刘仲达?”
徐庶说道:“我虽与刘仲达素未谋面,但孔明不是常言:‘刘仲达出身宗室,名达天下,却有古君子之风,上能结交四海名士,下能延揽市井豪杰。’若刘仲达果真如孔明所言,不重出身,只重才能,我自当奔之。”
“刘仲达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皆我所见,断然无假。”随后诸葛亮又道:“元直岂不闻刘仲达所作《侠客行》?他不正是借着此诗自比信陵君吗,元直更有何虑?”
徐庶心中大定,问诸葛亮道:“孔明,你难道就没想过南下投奔刘仲达吗?以刘仲达对你的重视,千石之位唾手可得。”
徐庶作为诸葛亮的好友,非常清楚刘景对诸葛亮的重视,到了何等夸张的地步。在荆州南北大战爆发前,刘景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会与诸葛亮通信,而且每次都会送来大量的礼物,从亲手所写字帖,到南海珍玩奇物,应有尽有。如果不是刘景已经结婚,徐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诸葛亮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诸葛亮眉头不觉皱起,叹道:“我已在襄阳彻底扎根,不比元直,来去自如。”
诸葛亮大姐嫁于襄阳蒯氏,二姐嫁入襄阳庞氏,本人则娶了襄阳黄氏之女。而借由妻子,诸葛亮又与襄阳蔡氏及刘表成为姻亲,他已是彻底融入了襄阳士族群体。是以心中虽有投奔刘景之意,但他现在很难一走了之。
徐庶直言道:“刘荆州既无王霸之才,亦非拨乱之主,且年近六旬,垂垂老矣,便如同秉烛之光。而刘仲达宽博容纳,计虑如神,胸怀大志,今以弱冠之龄,纵横湘、衡,据有荆南,相比刘荆州,如日出之阳。二者该如何选择,孔明岂能不知?”
诸葛亮道:“我正是知道刘荆州非人主,才选择隐居在此,以待时机。”
“刘仲达不就是孔明你口中的‘时机’吗?何用等待?”徐庶又道:“难道你真要等到刘仲达北上襄阳之时,才做投靠吗?”
诸葛亮无言以对。
…………
天黑前,崔钧从沉睡中醒来,不顾诸葛亮的挽留,执意返回襄阳,徐庶亦随其一同离开。
送走好友,诸葛亮回到堂中,久坐不起,思虑徐庶之言。
黄月英特意为诸葛亮煮了一锅茶汤,让他服用解酒。
诸葛亮端着茶汤前往书室,拿出《汉书》翻看,可由于心神不宁,半个晚上下来,连个《萧何曹参传》都没看完全。
人定时分,诸葛亮合书入寝室休息,其反常的表现,黄月英自然不会看不出,可夫君既然没有对她明言,她亦不好多问。
诸葛亮躺在床榻上,不停转辗反侧,始终难以入睡,为了不打扰到妻子休息,他起身披上衣服,来到室外,凭栏而立,对着夜空高悬的明月,怔怔出神。
不久,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