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知道族兄刘宗昔日未出仕前,见天下纷扰,乃阴以兵法部勒门客,常往来浏阳山中射猎,是一个知兵之人。然而他在巴丘战败后展露出的杰出军事才能,还是令刘景感到万分吃惊。
自古节制败军,最是艰难。历史上街亭一役,马谡刚愎自用,不听人言,舍弃城池而上山,结果被张郃断绝汲道,大破之。
全军溃散之际,先锋王平临危不乱,将所部千人鸣鼓自持,张郃疑有伏兵,未敢进攻。于是王平收合诸营遗兵,平安而返。
正是凭借着这一战的表现,王平受到诸葛亮大力提拔,封侯拜将,并成为无当飞军的统帅。
刘宗在巴丘的表现,丝毫不比街亭之时的王平差,刘景岂能不感震惊?因此才发出“虽古之名将,无以加之”这样的感慨。
刘宗、刘蟠、褚方、蔡升……刘景心中不禁深深感慨,史书上只有短短一行记载的荆州南北之战,到底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
对于刘景的夸赞,刘宗颇为自喜,在他心中,刘景的一句话,抵得上旁人一千句一万句。
在谦虚一番后,刘宗正色道:“此番之所以能够全身而归,实有赖仲达之前的提醒,若非如此,我恐怕也会如其他人一样蒙在鼓里,大难临头而不自知,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这怎么能说是我的功劳呢?”刘景缓缓摇头道:“自古善谋者众,能断者寡,提醒从兄之事,只是我自己的推测,有与没有,还在两可之间。而从兄心中警醒,临危不乱,明智果决,不仅部曲整齐,更能统合溃兵,逼退吴巨觑觎,率众而归,这是只有良将才能做出的事情。”
刘宗手抚短髭,想要自矜,脸上却是难掩笑意。
刘修在路上已经看过了刘景写给刘宗的书信,是以问道:“仲达,你怎么知道吴巨会反?”吴巨深受张羡的信任,可以说是长沙最不易反叛的人,然而他偏偏反了,令长沙上下倍感震惊。
“我并不知道吴巨会反。”刘景笑着说道:“观刘景升昔日单骑入宜城,只用蒯异度之谋,便平定了荆州逆乱。此番北军南下,统帅正是蒯异度,其人深中足智,计略过人,必会多用谋略。
刘景升乃荆州牧,有大义在身,长沙士民虽与张府君同心,但肯定也有不少心慕北方之人,吴巨就是其中之一。此辈稍加笼络,便有可能反戈,蒯异度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刘宗和刘修不禁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如果仅止于此,他们也能想到,只是这毕竟是假设,心里很难重视起来。也只有刘景,才会郑重其事的说出。难道,这就是双方的不同之处吗?
事情当然不止于此,刘景是知道历史上吴巨乃是刘表的部将,从而反推得出的结果。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结果他猜对了,成就了刘宗。
刘宗说道:“吴巨成名日久,平素又无恶行,我与他虽无深交,却也认为他是一个人物。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不忠之徒,张府君对其恩宠,远在诸人之上,值此危急关头,他却背离忠信,反戈一击,真乃我辈之耻也!”
蔡升不屑地撇撇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区雄、吴巨,莫不如此。”
马周站在蔡升身旁,听闻区雄之名,不由回忆起昔日两人在市中奉刘景之命,擒拿区雄的场景,便出言问刘宗道:“说到区雄,刘兄,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刘宗摇头道:“我一路回临湘,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依我看来,他不是死于乱军之中,就是被北军俘虏了。”
马周冷笑道:“这狗贼外刚内怯,他若被俘,必会投降北军。”
蔡升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刘景不以为意,对现在的他来说,区雄不过是蝼蚁般的人物,根本不值得他关注。话题一转,刘景提起身在临湘的刘蟠: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从兄的安危。我已经让刘(祝)文绣送信给他,劝说他南下避祸,不过以我对从兄的了解,他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刘修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元龙肯定不会同意,他前些日还写信劝我顾全大局,率兵回临湘,与长沙共存亡呢。”
刘景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刘蟠这种不遗余力挖自家墙角的行为,他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刘宗叹道:“仲达这是多此一举。大兄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们心里都该一清二楚,越是危机之时,他越是不会离开临湘。”
刘景岂能不知这个道理,他只是关心则乱。盖因刘蟠是他此生的第一个贵人,引他步入仕途,一路扶持,恩情深重。
而刘景猜测,刘蟠之所以没能和桓阶一样名留青史,便是死于荆州南北之战中。所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哪怕是徒劳的。
刘宗道:“对了,仲达,我们一路南下,几次遇到你接运士卒家眷的船队。只是船上人货满载,航行甚慢,而且旁边亦有兵船护卫,我就没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