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乎不太明白清白赋是什么意思,只是捡了一张报纸,挨个教学罢了。
只听那小孩说道:“什么叫清白?”
男人说道:“清白,就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不撒谎,不做坏事,敢作敢当。”
小孩哦了一声:“就像谪仙那样吗?”
男人嗯了一声:“没错,就像谪仙那样。”
冯去力差点吐了:什么鬼?槐谷子勤勤恳恳,老老实实?这些无知的百姓,是不是对槐谷子有什么误解?
冯去力大摇其头。
然后,他又重新躺回去了。
这时候,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男人说:“以后,你可不能说谪仙的坏话,咱们能吃饱穿暖,全都是谪仙给的。”
小孩说道:“也是皇帝给的。”
男人笑了:“是,也是皇帝给的。没有这位千古明君,谪仙的想法也实现不了。”
男人感慨说:“现在好啊。咱们的地是没有了,但是咱们出来打打零工,很快就攒够了钱了。以后咱们赚了钱,就回去买上几亩地,再也不用租别人的地种了。”
“现在牛业便宜了,有了牛,干活就不那么累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可以多种几亩地。我再给你弄上几只羊,你就割割草,放放羊,眼看着咱们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小孩忽然说:“我不想放羊。”
男人有点生气的说:“怎么?你活在这穷人家里边,你还想偷懒了?”
小孩说:“我不想偷懒,我想留在咸阳,我想读书识字,我想考科举。”
男人咦了一声:“你还想考科举?咱们往上数八代,都是土里刨食的,你还想考科举了你?”
小孩说:“就算考不上科举,也可以学技术。我想做匠户。我不想回去放羊了,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种地了。”
男人忽然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低声说:“这地,总得有人种啊。”
小孩说:“可是我想做人上人。”
男人说:“也许以后种田的人也是人上人呢。眼看着田里的庄稼价钱越来越高,咱们庄稼人也要富贵起来了。”
小孩说:“那倒也是。”
父子两个一番讨论,越讨论前途越光明。
冯去力听得啧啧称奇。
他虽然是御史大夫,但是他的观念还留在以前。
还留在那个士农工商,阶级固化的年代。
他忽然发现,大秦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些贫苦人居然有了这么多选择。
世代穷困的人,居然有机会做官了。
这一切,真的是槐谷子带来的吗?
可是……如果不是槐谷子带来的,又是谁带来的呢?
冯去力更加睡不着了。
他忽然发现,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中,他有点无所适从,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这些年,皇帝强令所有的官员去商君别院上夜校,学习最新的科学文化知识。
百官们都是不情愿去的,去的时候骂骂咧咧,出来的时候也是骂骂咧咧,因为夜校太坑了。
收费很贵,而且学的都是没用的东西。
什么蒸汽机的维修,什么旅馆的运营,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什么如何炸出酥脆的油饼,什么如何种出好吃的宿麦。
特么的,学这玩意干什么?这和治国安邦有一毛钱关系吗?
但是冯去力现在忽然发现,之前在商君别院学过的东西,也未必全都没有用。
反正也睡不着,他干脆穿上衣服出来了。
出来之后,冯去力发现街上已经有了行人。
店门口,恰好就有一个炸油饼的。
冯去力发现,这人的手法和自己学的一模一样。
那人看见冯去力看的出神,微微一笑:“来一个?”
冯去力摸了摸兜,没有钱。
炸油饼的看出来了冯去力的窘迫,冲他笑了笑:“会炸油饼吗?”
冯去力说:“会……会吧?”
老板说道:“试试?”
冯去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走过去,开始炸油饼。
老板赞不绝口:“这手法,嗯,很老道嘛。”
他对冯去力说道:“我尿急,上个厕所,又怕跑了主顾,现在好了,你替我一会啊。一会我来换你。”
老板急匆匆的走了。
冯去力继续炸油饼。
不断地有客人来买有病,冯去力按照老板交代的价格,做成了好几单生意。
做生意的时候,他开始思索油的问题,开始思索面的问题,开始思索税的问题,开始思索国富于民强的问题。
冯去力忽然发现,这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世界。
这一刻,天下百姓不再是简单地数字了,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商君别院教我们炸油饼,是别有深意?
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