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金已经睡熟了,而且睡得很香。
牛角则睁着眼睛,根本无法入眠。
他看着粪金,有点羡慕,有点嫉妒,还有点纳闷:这臭烘烘的马厩,到处都是马粪。这家伙倒睡的很熟,舒服的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他怎么做到的?
牛角叹了口气,他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估计快到咸阳城了。
按照他的猜测,赵佗不会活着让他回到咸阳的。也就是说,他的死期到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脱身吗?牛角想了很久,却始终想不出来。
唯一能活命的可能,就是在沛县喊的那一嗓子了。当时路边很有几个人。但是有人肯帮忙报信吗?
牛角思索良久,最后很悲观的摇了摇头。
想要去咸阳,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首先要有验传,要有本地长官开具的文书。
普通的黔首倒是想去报信,他们穷疯了,遇见这样的好事,无论真假都想试一试。但是他们没有能力获得文书,只能一辈子困在一个小地方。
至于有能力开具文书的富人,他们却不想冒险。有了身家,有了亲族,会分外谨慎。
谁会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人,随便吼了一嗓子就千里迢迢的去咸阳报信呢?万一惹火上身,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积攒的财富不就全完了吗?
牛角想到这里,闭上了眼睛。
算了,死就死吧。自己本来是个要饿死的穷苦人。遇见了谪仙,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了。这一辈子,也算是满足了。
忽然,牛角想起一个传说来。传说中,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默念谪仙的名字,便可以转危为安。
对于这个传说,商君别院的匠户是不信的。毕竟他们与李水朝夕相处。他们敬佩的是李水的才华和为人,倒不会像那些无知的黔首一样,肆意神话谪仙。
但是有很多人言之凿凿,说向谪仙求救很管用。
会稽王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真的。当初他们被反贼围在越王山上,全赖默念谪仙的名号得救。
徐福也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真的。当初水手们在大风浪中,全赖向谪仙祈祷而挺过去。
这两个人,都是很有身份的人,总不至于撒谎吧?
牛角将信将疑,开始默默的念叨:“请谪仙救命,请谪仙救命,请谪仙救命……”
刚念了几个呼吸,就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鬼鬼祟祟的向这边来了。
牛角的心脏砰砰跳:“不会如此灵验吧?”
但是那脚步声分明已经停在自己面前了。
牛角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聋陶。
聋陶本没有名字。
他是陶县人。此人面对上官的时候,无比谄媚,恨不得跪着跟人说话。但是面对新入伍的兵丁,或者年纪比他小的士卒。他就摆起架子来了。
有时候新兵问他话,他干脆两眼上翻,装作没听见。
因此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聋陶——聋了的陶县人。
这几天,牛角和粪金被聋陶折腾的不轻。
说起来,在南越的时候,聋陶曾经生病,全赖粪金照顾,这才缓了过来。
粪金没有出事的时候,聋陶对粪金倒也客气。但是粪金被赵佗针对之后,聋陶就变了脸了。
负责拷打牛角和粪金的十个人中,就有聋陶。而这个聋陶又是十个人当中手最黑的。
打起人来,不留半点余地。往往为了把牛角和粪金打个半死,他自己也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差点累死。
曾经夜深人静的时候,聋陶也在粪金和牛角面前表明心迹:“人生在世,谁也不想做一辈子穷苦人。”
“现在好容易有了个能得到将军赏识的机会,我也不想浪费。所以两位也不要怪我,我折磨你们,也不是和你们有仇,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农夫除草,渔夫打渔,与我其实是一样的。”
聋陶说的坦坦荡荡,牛角感觉自己差点被他给洗脑了。
现在聋陶又来了,牛角立刻就明白了,这家伙又是来折磨人的。
三更半夜,把自己打得皮开肉绽也没人知道啊,也传不到赵佗耳朵里面啊。他何苦来费这个劲?好好睡觉不舒服吗?
牛角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生无可恋的说:“打吧,打完了好睡觉。”
结果聋陶没有打他,反而把他的绳子解开了。
牛角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聋陶:难道谪仙显灵了?
聋陶低声说道:“往日我打你们,是为了掩人耳目。粪金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牛角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有点懵了。
聋陶接着说道:“在城外行军的时候,一直找不到机会。今日进了高山县,军士们吃了一顿饱饭,喝了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