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转进内室。
内室一灯如豆,床上仰面躺着个枯干到看不出年纪的妇人,稀疏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蓬乱的散在枕上,闭着眼睛,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就是个死人。
沈婆子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咯咯声,两只手痉挛般抠着李小幺的手背,抠的李小幺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小幺心里明白,忙拖着沈婆子就要往外走,沈婆子突然甩脱李小幺,往前冲了几步,扑倒在床前,看着床上的肖氏,眼泪成串的往下落。
李小幺忙上前想用力拖起她,沈婆子摇着头,推开李小幺,往后膝行退了退,冲着床上的肖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由着李小幺扶着,站起来出了屋。
出了院子,海棠忙迎上前帮着李小幺扶着沈婆子,往前急走了小半刻钟,上了车,西安赶着车,车子悄无声息的往太平府北门方向疾驰而去。
车子跑了好大一会儿,沈婆子才透过口气来,泪如雨下,“肖夫人……她真没死!她……可怜!”
李小幺伸手替沈婆子抚着胸前顺着气,低声劝道:“阿婆别难过,你不也常说么,都是各人的命。”
沈婆子连连点着头,不停的抹着眼泪。
海棠递了只帕子过去,李小幺由着沈婆子低低的哭了一会儿,才示意海棠倒了杯茶,递给沈婆子劝道:“阿婆喝杯茶。”
沈婆子深吸深吐了几口气,接过茶喝了,连叹了几口气,李小幺不等她说话,接着说道:“我让人送阿婆去开平府,阿婆走的慢,您先走,过几天办完了事,我也要赶回去,往后阿婆就跟着我养老吧,太平府……别回来了。”
“姑娘,你跟我实说,你如今到底做什么营生?”沈婆子突然问道。
李小幺沉默了片刻,低声解释道:“阿婆,一时也说不清楚,你放心,不是杀人越货的土匪行当,水生哥前几天刚考出了北平的武解元,正准备要考武进士,大哥做了北平上四军指挥使。”
李小幺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婆子,沈婆子这一夜净听到让她愕然的事了。
“阿婆,你不能再回太平府了。”李小幺低低的补充了一句。
沈婆子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倒也明白:“肖夫人死而复生,只怕是要出大事了,我听姑娘安排,能跟着姑娘养老,也是我的福份。”
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伸出手,海棠递了个荷包过来。
李小幺抽开荷包,递给沈婆子看了看交待道:“这里头有五百两的银票子,还有些零碎银子,你收着傍身,我安排了两个护卫,一个姓张,一个姓孙,让他们送你过去,他们都是走惯了这条路的,一路上行住吃用你都不用操心。
路上不用急。你要是觉得行程太紧累着了,就跟他们吩咐一声,慢一些就成,哪里不舒服不称心,也只管说,我都吩咐过了。”李小幺细细交待。
沈婆子连连点头:“姑娘放心,阿婆也是经过事的人。”
说话间,车子缓缓停住,李小幺和海棠扶着沈婆子下了车,路边停着辆宽大结实、远行用的桐木大车。
两个长随打扮的精壮护卫站在车前,见李小幺等人下来,忙上前先给李小幺见了礼,又冲沈婆子长揖到底见礼道:“老太太!”
李小幺又细细嘱咐了几句,和海棠一起扶沈婆子上了车,探头往车里四下看了看,才放下车帘,往后退了两步,交待了两个护卫几句,看着沈婆子的车子小跑起来,融入了夜色中,才转身回来,上了车,找个僻静的地方,等到城门开启,回去了太平府。
………………
城北富丽的钱家宅院大堂里,落雁戴着垂到脚面的黑纱帷帽,倨傲的坐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时不时的抽泣一声。
钱福泽坐在上首,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架在旁边的高几上,眼角抽动不停,恶狠狠的盯着落雁,气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