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帘,曲膝行福礼。
李小幺离她四五步站住,仔细打量着她,个子高佻而瘦,五官清秀,头发黑而亮,绾成了只简单的圆髻,用麻绳系住,两鬓发丝散乱,衬着青黄的面色,和眼睛里的满满的血丝,憔悴非常。一身粗麻孝服,态度落落大方中带着书卷气,一看就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小姑娘。
李小幺带着几分赞赏,想了下,也曲了曲膝,回了个还算好看但十分不规范的福礼:“范姐姐有礼,我不过为了方便,穿了男装罢了。”
范大娘子长松了口气,浑身松弛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抿了抿鬓角。
李小幺上前两步,拉着她坐在地上的毡毯上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这个样子就逃出来了?”
范大娘子嘴唇抖动了片刻,低下头,一只手捂着嘴,半晌,眼里汪着泪,看着李小幺低声道:“见笑……这一阵子,税吏、衙役和官兵几乎天天到村里收粮要银,也不讲规矩法度了,家里粮库早就空了,银子也没有多少了。那天,父亲一早去县里,想求黄知县给个免单,本来就是官身,照理说……父亲不在家,快中午的时候,村里来了十几个散兵,到处抢东西,非要往内宅冲,弟弟在外头跟他们争了几句,就被……”
“这些我都知道了。”李小幺轻轻拍着她以示安慰。
范大娘子眼泪滴成了串,哽咽着接着道:“母亲出来,看到血泊中的弟弟,听说不中用了,一口气没上来,就跟着……走……了。”
范大娘子喉咙紧的哽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他们人少,见出了人命,村里的人都冲上来了,就跑了,父亲回来……回来……”
“那怎么想着要逃出来?后来又出什么事了?”李小幺低声问道。
“后来,葬了弟弟和母亲,还是不停的催粮催银,那些官兵天天来,天天来,父亲就说要走,村里都是一姓,都是姓范的,好几家的地都托在父亲名下,好省些税粮,村里的男丁又都征去打仗了,都是……”
范大娘子转头看着身后无助疲惫的一堆妇***刻才转回头,看着李小幺,“要走,也只好一起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赶着半夜里启程出来。父亲不愿意往太平府去,要去北平,去南越也行,因为不愿意去太平府,我们就一路往北来了,昨天半夜里,三婶娘发起了高热。”
范大娘子指着半躺在一个年青女子怀里的老妇人,“父亲说在这里歇一歇,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给三婶娘看看。”
李小幺站起来,走到老妇人身边仔细看了看,退回来示意范大娘子且安心。
回到李宗梁和范先生旁边,几句话说了刚才听到的事:“……看样子不是大病,半夜出来,又急又累,又上了年纪,得好好歇一歇……至少要吃口热茶饭。”李小幺没再说下去。
李宗梁看着低垂着头,仿佛没听到李小幺说话的范先生,诚恳的建议道:“先生,我们兄弟几个如今在这山上落了草,山上一应东西倒还齐全,先生若不嫌弃,先上山歇两天,等那位大娘身体好了,再做打算。”
范先生连连点头答应:“好,好好,上回你们走时我就说,以后再见面,说不定就是我要仰仗各位,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这半个月,他心力交瘁,只恨不能一觉睡着再也不用醒过来,又觉得一切都是梦中,就是没法醒过来,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
李宗梁站起来,有条不紊的吩咐众人,“二槐、宗贵,你们帮老常头套上车。张大姐,你俩帮着她们收拾收拾,挪到车上。”李宗梁手指着岩下那群妇幼。
有李宗梁等人帮忙,很快就收拾好车辆,扶着诸人上了车,老常头和李二槐等人各自赶着车,缓缓往山上上去。
李宗贵走在最前,叫开了寨门。
山寨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一行十几二十个老弱妇幼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在院子里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