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口堵满了投卷的人……”
“老夫也是……”
李迪、寇季相视一眼,皆露出了一脸苦笑。
李迪侧着身,面对着寇季,笑道:“你大半夜的来找老夫,肯定有话要说,进来说话。”
寇季跳下了驴背,把驴缰绳绑在了茶棚外的柱子,进了茶棚。
茶棚里有四张桌子,两个伙计,一张躺椅。
伙计们放下了茶棚四周的草帘,借此抵御着外面的寒风。
李迪躺在躺椅里,盖着一张毯子,面前放着一个火盆,一个红泥小火炉,火炉烹着茶水。
火盆里放着银霜炭,所以在燃烧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烟尘,放下四周的草帘以后,也感受不到烟熏火燎。
寇季走进了茶棚,坐在了李迪面前,盯着火盆里燃烧的银霜炭,轻‘咦’了一声。
李迪顺着寇季的目光瞥了火盆一眼,淡淡的道:“觉得一个小小的茶棚,烧不起银霜炭?”
寇季笑道:“稍有些继续的百姓家里,也烧不起这东西。”
李迪一脸赞同的道:“老夫也这么认为……”
李迪侧头对一边正在准备茶水的伙计道:“阿四,你听见了吗?太师府的公子说了,你一个小小的茶棚,烧不起银霜炭。”
被唤作阿四的伙计,是一个年进五旬的男子,看着像是一个老农,脸的皮肤皱皱巴巴的,手还有些许的裂纹,衣着倒是干净,笑起来看不见眼睛。
他笑呵呵的提着一个茶壶,放到了寇季面前,躬身一礼,“见过寇侍郎……”
寇季摆手道:“不必多礼……”
阿四点了点头,又取了一个干净的茶杯放在寇季面前。
然后对李迪笑道:“您了年纪,受不了风,得烧一些炭,让您暖和暖和。再说了,您一年在茶棚里也待不了多久,烧点贵一点的银霜炭,不算什么。”
李迪长叹了一声,“老夫在你这里呆一夜,你就得烧一夜的银霜炭,几个月的收益就没了。”
阿四咧嘴一笑,“不碍事……”
李迪又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寇季目光在阿四和李迪身盘桓了一二。
李迪望着阿四忙碌的背影,苦笑着解释道:“老夫当年初入汴京城,撞见了快要饿死的阿四,带他到茶棚里吃了一顿饱饭。
老夫本想收他当个随从,只是他吃完饭以后就不见了踪影。
老夫原以为他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却没料到,过了没几个月以后,在老夫府外不远处,就多了一家茶棚。
老夫这些年换了好几次府邸,阿四的茶棚就换了好几次地方。
每次都开在老夫府邸不远处。
老夫问过他几次,问他为何要把茶棚开在老夫府邸不远处。
你知道这老小子说什么?”
寇季缓缓摇头。
李迪哭笑不得的道:“这老小子居然说,等老夫那天没有落脚的地方的时候,就可以在他的茶棚里落脚。老夫堂堂二品大员,就算是皇宫里,也有老夫落脚的地方,岂会在他这茶棚里逗留?”
李迪像是在讲笑话。
可寇季却没笑。
因为他从中听到了浓浓的情意。
李迪嘴说不会在茶棚里逗留,可他如今身在茶棚之中。
寇季看了正在忙碌的阿四一眼,感慨道:“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李迪笑骂道:“情义能当饭吃?老夫几次相邀,想让他到府去做个管事,让他跟着老夫享享福,可他就是不愿意。
非得守在这个破茶棚里,风吹日晒的卖茶。
一年也没几个收益。
碰到了老夫在茶棚里落脚,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几个月的收益也得搭进去。
你说他图什么?”
寇季端起桌的茶杯,浅尝了一口,认真的道:“他不止有情义,也有自尊。”
李迪又骂道:“自尊能当饭吃?”
寇季瞥了瞥李府门口那些读书人,问道:“一个人要是没了自尊,就会跟他们一样。你希望看到阿四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吗?”
李迪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你当老夫不懂这些大道理。老夫就是看不惯他过的太苦,想让他过几天好日子。可是老夫怎么劝,他都不听。
老夫就是气不过,才这般说他的。”
阿四听到这话,回过身,乐呵呵的冲着李迪一笑。
气的李迪瞪着眼又是一通乱骂。
阿四端着一个火盆,放到了寇季脚下,火盆里烧着的依然是银霜炭。
李迪见此,瞪起眼,骂骂咧咧的道:“他一个小伙子,守得住冻,干嘛给他点银霜炭。你知不知道,这一盆银霜炭烧完,你一个月的收益就没了。”
阿四笑容灿烂的道:“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