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傍晚,没有夕阳。
一片片雪花,在凛冽的北风中打着旋儿,轻灵的降落到锦天府斑驳的城墙上。
清净的白雪,覆盖了刀削斧砍的痕迹,覆盖了烟熏火燎的痕迹。
也仿佛覆盖了曾经发生在这座古老城池中的丑陋暴行。
入夜前。
霍鸿烨率一万大军自北而返,打马入城。
青衣老仆早已立在帅府外等候,见他回来,慌忙迎上去:“公子!”
霍鸿烨铁青着脸从神骏的战马上跳下来,不耐烦的将手头的马鞭扔给身侧的侍卫:“说!”
他大步往帅府内走,还未进门,两侧便涌入大量婢女、仆役,七手八脚的除去他身上染血的战袍与甲胄。
青衣老仆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上,禀报道:“公子,西府的人到了,候您两日了!”
大离政体,自九五之尊之下,设中书和枢密院二府,分掌政令与军令。
因枢密院位于京城西方,是以又有西府之称。
“不见!”
霍鸿烨挑着狭长的卧蚕眉,愤怒的挥手道:“本月都已下了四道军令,还催、催、催,真当二十万北蛮大军是泥捏的吗?”
说话间,他身上的战袍与甲胄已经尽数除去,只剩下一身单薄的里衣。
霍鸿烨迈步往浴室行去,一众婢女与仆役尽数散去,只余下青衣老仆跟在他身后。
他知道自家公子这是攻打临江县失利,心下转了几圈儿,就捡了些自家公子感兴趣的事禀报道:“对了,昨日收到消息,乌家大少到州府去见阎守拙了,您决计猜不到他这次是去干什么的。”
“他去干什么?”
霍鸿烨不由的放慢了脚步,好奇的问道:“除了撤销他身上的通缉令,还能干什么?”
青衣老仆见自家公子来了兴趣,心头总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西府的人,可不能不见啊!
他也不吊自家公子的胃口,直接回道:“他与张楚欲将太平会与将北盟合二为一,他去见阎守拙,就是为此事疏通关系。”
霍鸿烨脚步一滞,回过头看他,一脸震惊之色:“好大的手笔!太平会与将北盟合二为一,那他与张楚谁为主?谁为辅?”
以太平会和将北盟的体量,若是合二为一,便是他镇北军都不能无视!
青衣老仆:“老奴收到的消息是张楚为主,乌潜渊为辅……但不一定准确,还需要深入查探之后,才能确认。”
消息的不确定性,并未能影响到霍鸿烨复杂的心绪。
无论是谁为主,谁为辅。
张楚与乌潜渊,都必有一人将自己积累下的势力送予了对方!
那太平会与将北盟,可都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小生意,谁做主都是做主。
那可是两个能左右一郡风云的两个庞大江湖势力!
类似于合欢门、金刀门那般的江湖门派,数代人夙兴夜寐的奔走不休、谋划不休,求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独霸一郡之地!
而张楚和乌潜渊,这两个还不到而立之年,按理说正是野心勃勃、大展宏图年龄段的青年俊杰,却拿这般庞大的势力成全他人……
这是何等大的手笔!
何等叫人羡慕的……情义!
霍鸿烨自忖,若易地而处,他做不到这个地步。
或许,这就是他没有朋友的原因吧……
他抿了抿嘴,不愿意承认自己心底翻涌的那一丝丝羡慕。
“如此说来,万江流之死,应该真是与张楚没什么关系了!”
沉默了许久,霍鸿烨才缓缓说道。
青衣老仆不明所以:“您的意思是……?”
霍鸿烨思索着徐徐说道:“张楚生性谨慎,行事惯以谋定而后动、步步为营,万江流若是死于他之手,那他现在应该低头做人,争取时间消化天刀门的七十年传承,决计不会在眼前的风口浪尖上再行这种引人注目之事。”
青衣老仆不只一次从自家公子的口中听到这个评价,以往他未对这个评价提出异议,这一次,他却有了不同看法:“公子,张楚不自量力到以七品之身与万江流对垒,可当不起您‘生性谨慎’的评价。”
他笑着说道。
哪知霍鸿烨却径直点头道:“这就是张楚的气度所在。”
“有勇无谋之辈大多鲁莽冲动,愚不可及;多智少勇之辈又大多冷血薄凉,不可深交。”
“张楚身具江湖儿女的热血豪勇之气,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又不缺乏智者的小心谨慎,肯动脑子,惯以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的根源。”
顿了顿,他总结道:“玄北江湖虽大,论英豪,唯张楚一人耳!”
青衣老仆看着自家公子眉宇间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竟觉得有些心疼。
他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