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张楚刚刚翻身下马,就见知秋已经领着福伯和夏桃出迎。
“爷,您回来了。”
一身鹅黄色修长襦裙的知秋站在大门前,淡笑着对他福了一福。
张楚看着她,忽然发现,她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他对知秋笑了笑,随手将青骢马的缰绳扔给身后的玄武堂香主,“通知李堂主和罗堂主,前来议事!”
“是,帮主!”
玄武堂香主应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
张楚摘下赤铜虎头兜鍪抱在手里,大步走上台阶:“这些时日,家里如何?”
知秋言简意赅的说:“一切安好。”
张楚点了点头,领着众人进府。
“郡衙有人来过吗?”
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郡户曹孔大人,昨日来过。”
知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说道。
“他怎么说?”
“让妾身收拾细软,三日后在南城登船,离开锦天府?”
“没有难为你们吧?”
“没有。”
“那就收拾吧,福伯,后边这几日,可能又的辛苦您老了。”
福伯笑着点头道:“少爷,我还没老到干不动事儿的地步呢。”
张楚也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时,李正和骡子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张府客厅。
“楚爷您总算是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俺就要冲进镇北军去找您了!”
李正一踏进大堂,就一脸怒色的高声嚷嚷道。
骡子拼命拉着他,想让他不要太大声,惊扰了府里的人。
张楚将二人的脸色和动作尽收眼底,没解释:“这次是我的失误,以后我每日都会派人回家来传递消息……坐下再说吧。”
两人落座后,骡子低声道:“楚爷,这两日郡衙的人跟疯了一眼,一天几拨人往咱四联帮总舵跑,要我们四联帮带头南迁。”
“但底下的弟兄们,都还指着您带着他们继续跟北蛮人干,给熊哥、给战死的弟兄们报仇,谁都不愿意走。”
“今天晌午后,一拨郡衙的官吏来总舵,强令我们带头南迁,语气不好,我一个没压住,底下的弟兄们差一点点就砍死了那个官吏,要不是正哥来得及时,那个郡衙官吏今天绝对活不出总舵。”
李正嘬着牙花子,眼珠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还好意思说,这种破事儿你非拉老子去干嘛,怎么就不让弟兄们砍死那帮杂碎?”
“直他娘,当初咱们弟兄跟北蛮人换命的时候,也没见这群人模狗样的东西窜出来杀贼,现在北蛮人走了,一个个还抖起来,还敢人五人六儿来咱四联帮总舵来耍威风,老子真想砍死他们全家!”
张楚看了看李正,又看了看骡子,心头堵得要命。
激荡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滚着。
但他只能压住,压住,强挤出一脸笑意,淡淡的说道:“别着急,有话咱们慢慢说……来人,上茶!”
他的话音穿出,很快就有府里的下人们送了香茗进来。
三人喝了半盏茶,张楚见堂下二人脸上的愤怒之色,终于消散了一些后,才尽力放缓了声音,说道:“南迁之事,乃狄大人与霍世子议定牵头,已没有商量的余地。”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堂下的李正就一掌拍断了座椅扶手,面色狰狞的怒声道:“什么?那大熊不是白死了?”
连刚才还在劝李正不要发火的骡子听了,脸上都浮起怒意,眸子中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水光在荡漾:“既要南迁,那为何一早不直接南迁,为何还要请您守城?为何啊?”
张楚早就告诉过他们,镇北军可能不会在锦天府与北蛮大军决战。
但当他二人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特别是南迁之事,竟是由锦天府郡守与镇北军少帅一力主导之后,依然抑制不住的愤怒、悲伤。
张楚默然。
他无法解释这个问题。
因为他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既要南迁,为何第一次北蛮大军攻城后不迁?
那时锦天府不过几万百姓,倾锦天府之力,南迁或许困难,但并不是办不成!
为何还要强令他拉扯大军,死守锦天府?
为何!
既然锦天府已经守住了,那为何不继续守下去?
他张楚都能以一万新军耗死两万北蛮大军。
镇北军有五万百战老卒,还有那么多的气海大豪,怎么就不能继续守下去?
为何!
他也愤怒。
他也想去质问狄坚和霍世子。
但他不敢。
亦不能。
死的人,已经死了。
活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