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秦王岭,荒凉寂寥,犹如一具耸立于天地之间的巨棺,山川草木,万物生灵,皆安安静静地躺在这具巨棺之中,静默地享受着造物主赐予它们的最后的安宁。
后土躺在山坡之上,耳边拂过晚风,发丝轻撩脸庞,痒痒的,他却无心去搔。
他睁着眼,望着天边缓缓移动的月亮,数着忽明忽暗的晚星,眼神呆滞而空洞。
手下人很识趣地没来打扰他,血丧军就在离他不远处静默地矗立着,从远处看去,犹如一座座腐朽的墓碑。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孤独,那种即便坐拥天下却无人分享的悲哀,颓丧的气息犹如附骨之蛆般缓缓蔓延,让他觉得很冷,他轻轻地呼出一口寒气,雾气很快凝成冰霜,落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
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后土因长年修习苗疆控尸术,身体常与尸体阴物接触,慢慢的,尸毒等一些阴寒之物便侵入肌体,此毒无药可医,他只能以自身强大内力暂时压制住这些尸毒,可也只是缓兵之计,他预计自己活不过三十岁。
身体的寒冷愈演愈烈,他却无心催动内力去压制寒毒,任凭它们在体内肆虐。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心想:就这样吧。
苗白樱的笑颜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艰难地伸出双手,想要去拥抱她,可是她却如一道映入水中的倒影,一碰就碎,泛起涟漪,她的笑脸模糊了,于是,他便再也不敢去触碰了……
他落寞地睁开双眼,拉过身旁的石棺,将石棺压在自己的身上,紧紧地抱住,幻想着此刻躺在自己怀中的正是苗白樱。
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于是便抱得越来越紧,两行清泪无声地划过他的脸颊,他心想:就这样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双眼,月亮仍在空中,繁星点点,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眼前那团炽烈的火焰却散发着柔和的温暖,烘烤着他的脸庞,暖融融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想从地上坐起来,一道浑厚的嗓音随即响起:“你最好再躺一会儿……”
后土望着火堆前坐着的那个人,背影很宽厚,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他终是没有听从那人的劝告,挣扎着爬起身,走到他的身边,透过黑色帽兜下掩映在火光中的半张脸,后土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
他没有表现出惊讶,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可是很快便平息。
他默默地坐在那人身边,不发一言,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头不语。
那人仍在用手中的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让其燃烧得更旺盛些。
两人就这样坐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良久,那人开口道:“今天你很任性,这有点儿不像你……”语气中没有责怪的意味儿,只带了些玩笑的揶揄。
后土的头更低了,片刻后,他轻声说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应该知道,我一向任性,做事总喜欢由着自己的心性……”
那人又笑道:“可你一向很懂分寸……”
后土露出不在乎的表情,说道:“可我今天只想放纵一下,看一看我会不会死……”
那人沉声说道:“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你今年也已经27岁了……”
后土淡然一笑,看不出是悲戚还是满不在乎,低声说道:“若是这世间只剩我一人,我活着或是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气氛再次沉静下来,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爆裂声在空气中响起。
那人没有继续说什么,突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白樱……还好吗?”
后土摆弄火堆的手突然停住,紧接着像是无处安放一般,有些颤抖。
那人透过火光,默默地看着他。
后土恢复沉静,轻声说道:“白樱已经死了……”
那人似乎没有打算放过后土,追问道:“可她现在不是还在你的身边吗?”
后土故作惊讶地注视着那人,片刻后,便再次低下了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那人豪迈地大笑两声,说道:“你以为苗疆的‘天’是白叫的?当然了,女大避父,我这毕竟是当爹的,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我一般是不大愿意过问的,只要白樱能够过得幸福,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苗皇天望着远方,眼中充满了幸福与期待,那是一个父亲的眼神,可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后土的眼眶有些潮湿,良久后,他微微地抬起头,说道:“谢谢你……”
苗皇天一愣,笑道:“当年那个背着石棺,一步步踏上梅岭,操控着数千血丧尸,誓要与我决一死战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好像不见了……”
后土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