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夫人咄咄逼人的话语,颖儿沉默了,的确,这世不可能有圣人,即便是神仙,也不可能做到绝情绝性,人只要生活在这世,就一定是有所求的,活着本身就是欺骗,因为人生来就是要死的,且早晚都会死,所以相较于早晚会到来的死亡来说,人活着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欺骗,且这种欺骗从人出生那一刻起,直至人的死亡,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存在的,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欺骗……
那死亡呢?选择早早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呢?貌似也不行,因为人知道自己并没有自然死亡,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自己擅作主张结束自己的生命,便是对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的欺骗,这便又是欺骗了……
那被别人杀了呢?或者意外死亡呢?这样总不会是欺骗了吧?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当事人控制不了的,也是绝不可能提前预知的,可细细想来,这样似乎也是一种欺骗,因为人人都有可能被别人杀死,而谁也说不准,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会先来,可即便如此,人人还是心存侥幸地活在这世,总觉得意外和死亡离自己还很遥远,诚然,每一个意外死亡或者被人杀死的人事先都不可能知道自己会这样死去,可他们不还是每天或开心或痛苦地活着吗?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欺骗吗?
颖儿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中,这个怪圈没有起点,也永远都找不到终点。而更可怕的是,颖儿的心中竟然隐隐有些认同夫人的观点。
“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颖儿的话语消散于夜间泛于湖的冷风之中,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颖儿不禁侧头望去,却发现夫人早已不在身旁。
颖儿将目光收回,望着月野下澄碧透明的无垠湖水,心中涌起五味杂陈。
颖儿又在湖边伫立片刻,吹了吹湖风,让湖风梳理一下自己千头百转的思绪,而后只身走回营地,却发现夫人早已睡熟,甚至发出细微的鼾声。
颖儿站在一旁,默默注视夫人,夫人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夫人,可现在,她觉得夫人的身仿佛披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遮住夫人的脸庞,那张虽经岁月沧桑却仍不改昔年秀丽的脸,现在却隐隐约约,教人看不真切,她真的很想将那层覆盖的薄纱揭下,可是一股无可言状的恐惧又瞬间笼罩自己的全身,她怕,她怕揭开薄纱下的那张脸是自己不愿面对的,或者说是自己不敢面对的。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和夫人之间隔着一道鸿沟天堑,隔着一层世界,虽然近在咫尺,可终其一生,也难以触及。她忽然记起碧姬曾经对她说过的一番话。
“在这世生活的每一个人,其实他们的脸都戴着一张人皮面具,且在他们厚厚的行囊中也背着无数张工艺相同的人皮面具,形形色色,男女、老幼、悲喜、愠悦,只要他们想,便可以随时随地取下一张换,几可乱真,因为那本就是他们自己,所以,永远都不要试图去真正地了解一个人,因为往往你以为自己真正了解的那个人,必然也是那个人想要你了解的,能够让你了解的,他不想要你了解的,必然也会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层层面具之后,待到遇到一个合适的人,遇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展露给那人看,而且最重要的是,当你以为自己已经确实地了解某个人的时候,便等于是将自己身最宝贵的东西轻易地交给了那个人,那便是信任,可更多时候,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与自己面对面谈笑风生的那个人,是否真的值得自己信任……”
这也再一次印证了人生来就会骗人的观点。
颖儿收回目光,冷笑一声,她并不是真的了解夫人,可她自己又何尝让人真正地了解过呢?
次日,天未大明,众人早早起身,整理行装,依照昨晚白发老人的指示,沿湖向东,奔着天音塔出发。虽然这与仙王洞干尸所给的建议相悖,但是事到如今,众人也别无选择,枯木寺在何方,众人并不知晓,若是再不管不顾地蒙头走下去,不知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更不知还是否会有这样好的运气,能在迷林中闯出一条生路,所以现在即便要前往凶险万分的天音塔,众人也需鼓足勇气,不惧面对。
当颖儿与夫人再次走在一起的时候,颖儿已没有了以往那种亲切的感觉,虽然夫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微笑着与众人说话,言语间尽显亲昵,可在颖儿的眼中,那只是一种惺惺作态的假象,令人作呕。
“你昨晚为何要与我说那些话?”颖儿的语气冰冷陌生,仿佛在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交谈,而且,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还令她极为厌恶。
夫人一愣,有些吃惊地看着颖儿,她似乎被颖儿的语气吓到了,有些慌张地问道:“颖儿……我昨晚……可与你说什么了吗?”
又是这副惺惺作态令人作呕的假象,颖儿撇了撇嘴,轻声道:“你放心,此刻咱俩说话,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听到,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更不必在我面前装相,我也只是想要弄个明白而已……”
夫人的表情更加迷茫,欲言又止,颖儿暗中观察一番,却觉疑惑,难道她已经忘记了昨晚与我的对话?但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