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阴沉,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一只小鸦时而隐入云间,时而现于月色茫茫处,时而遁入苍茫林中,仿佛不知归处,一边寻找,一边悲啼。
片刻,远方传来老鸦啼声,高亢入云,透着焦急,小鸦闻之,振翅欢呼,一声高昂欢叫,猛然投入林中。
楚中天挣扎起身,轻拍李石肩膀,道:“恭喜,恭喜……”
李石转身,攥住楚中天伸出的手,相顾无言,在那一刻,两个皆已年过半百的老人,双双流下热泪,李石喜极而泣,喃喃道:“有幸,有幸……”
此刻,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他们都已显得过于淡薄,他们的感情是有重量的,且无法衡量。
李石拉过李梦龙,道:“孙儿,快见过你楚爷爷……”
李梦龙乖巧地走到楚中天面前,忽然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道:“楚爷爷……”
楚中天初时惊诧,继而眼窝泛红,泪流满面,那一刻,这个当世绝顶高手,竟如一个小孩子般手足无措,嘴里只不断答应着,身子却如木雕般僵直不动。
李石轻捋胡须,微笑不语,打趣道:“老楚,我孙儿这一声爷爷莫不是把你魂儿叫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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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中天猛然惊觉,忙将李梦龙扶起,大笑两声掩饰尴尬,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儿子女儿倒也不少,可是却连一个孙儿也没有,哈哈哈……”
楚中天虽是笑着说这句话,可语气中却满含落寞。
李石一把揽住楚中天肩膀,大笑道:“老楚,你我还需客气?我的孙儿自然便是你的孙儿!”
楚中天闻言,顿扫心头阴霾,大笑道:“对!哈哈哈,你的孙儿便是我的孙儿!可……当初你我同时钟情冷娇云,你为何不这么说?”
李石登时止住笑声,满脸鄙夷地瞪着楚中天,然后两人互捣几拳,互相笑骂几声,又互相搂住肩膀,开怀大笑……
其实,真正的默契并不是你懂我的欲言又止,懂我的无助悲伤,而是只要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那边场中,楚天莹仍在与楚门子弟对峙,其中更是惊动了几位不世出的楚门长老。
这些在楚门中可称之为老怪物的供奉,平日里在楚门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静心修炼,便是连楚门门主都无权命令他们,他们才是楚门的核心战力,不到楚门危急关头,他们决不轻易出手,楚门成立至今,他们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以至江湖中人大多忘记了楚门中这一恐怖神秘的存在,只有一些家族传承历史悠久的大家族,还会在心里对这些老朽充满无比的忌惮。
今日楚天莹竟能引得这些长老出手,足可见她这次究竟捅了多大的娄子,闹出了多大的乱子,至少对于楚门来说,已是足以灭门的严重后果。
可楚天莹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独自一人与整个楚门针锋相对,毫无怯意。
人群之中,有一身穿黑底绣金线蟒袍的老者,他比任何人来得都要早,却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地不惹人注意,他就坐在树下一块磬石,在此目睹了楚天莹所做的一切,初时昏昏欲睡,满脸倦意,待到楚天莹施展出楚门老祖所创绝技后,有几次竟情不自禁地霍然站起,眼中熠熠神光,久久不息。及到楚天莹说出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后,他怒不可遏,可忽然又颓然坐下,双目失神,陷入深思……
李石得遇李梦龙,自是欢喜非常,又可叹离散日长,相逢却短,腹内千言,要悉数表达,未免太难,只得化作声声叹息。
盘龙在一旁亦看得感伤,他心中自是为李梦龙重遇亲人欢喜无比,可高兴之余,不免又心生羡慕,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自盘龙记事以来,他便生活在浮生门中,所见第一眼便是自己的师父,幼年的盘龙心思单纯,每日里只知与师父习武练剑,山挖菜,日子虽枯燥乏味,可时间一长,他便也习惯了。
师父对盘龙管教极严,不许他犯一丁点儿错,更不许他心存孩童般的幼稚想法,一旦触犯,师父定会拿出那条常年挂于墙的皮鞭,一番鞭打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下床走动,所以,盘龙对师父是又敬又怕,轻易不敢触师父霉头。
可少年心性,乃是天性,寻常手段,又怎能管制,即便刀斧加身,心亦如天边流云,野马脱缰,收束不住。
及至盘龙年岁稍长些,欲加向往山外世界,终于待到师父离山,盘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喜悦,只说是师父交代下山采买物品,骗过守山老奴,一溜烟跑下山下。
俗尘世界确实不同于山中,盘龙只得迎面吹来的风中都带着甜味,林中的鸟儿叫得也比山中鸟儿更欢畅,集市中的小摊,街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家的脸都洋溢着喜气,好像这一天净是好事,这一天活得都有意义,人们说啊,笑啊,大声地叫嚷啊,甚至有人在高声地歌唱啊,好像打算与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