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霁月西沉,已将落下,东方隐现鱼肚白。
楚门子弟与神教教众歪歪斜斜地醉倒于酒缸旁,或躺或倚。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耀在他们稚嫩的脸,那隐现的笑容,今夜,应该是他们睡得最安稳、最恬适的一夜。
晚秋的晨风有些许凉意,尤其是在西域,更多了些肃杀的意味。
晨雾弥漫,寒鸦鸣啼,李石悠然醒转,宿醉未消,“朔风刀”的确是西域最烈的酒。
楚中天尚且睡得深沉,李石静静地看着那张已显老态的脸,凝视良久。现在,那张脸既●app下载地址xbzs●熟悉又陌生。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一道白雾便在风中凝结,又在风中消散了。
许是感受到李石的注视,楚中天警觉地睁开双眼,揉揉酸胀的太阳穴,笑道:“我已有多年未曾像这般不要命地饮酒了……”
李石叹道:“天亮了……”
楚中天亦叹道:“是啊,天亮了……”
李石又道:“昨夜过得真快……”
楚中天也道:“是啊,昨夜过得真快……”
李石站起身,纵然他的身形还有些摇晃。
“夜再漫长,也终将过去,开始吧……”
楚中天眼望李石,道:“好……”
“哈哈哈哈!我先来!”
楚天将本就是嗜武如命的“武疯子”,此刻见有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楚中天道:“我儿楚天将,乃西域最强,号‘西域神将’……”
李石道:“好……”
说罢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楚天将也不废话,拔剑便战,他的剑法便如他的人一般,诡谲异常,神秘莫测,看不出师从何门。
李石一杆大枪亦是出神入化,舞得“呼呼”生风,看似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却总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危机破除。
这边李石与楚天将战得正酣,那边楚中天暗暗心惊,李石武艺较之当年,丝毫未减,只是他也尚存疑惑,只因李石武艺过了数十年,却也并未见长进,难不成,这数十年间,他一直在固步自封?
转眼之间,两人已战至百十回合,到底是年轻人体力更盛,李石已渐露疲态,辗转腾挪之间,一招不慎,便被楚天将连刺几剑,所幸皆是轻伤,尚且无碍。
李石大枪横扫,一记秋风扫落叶,暗含睥睨八荒**之势,楚天将不敢试其锋芒,一个闪身间,忙跳出战圈。
李石趁机大喝一声:“拿酒来!”
有神教小厮便将酒缸搬到李石身前,李石单手抓住缸沿儿,单膀一用力,便将那只酒缸举起,将缸中酒兜头倒下。
李石张嘴,任由那酒浇得满身满脸,直至一缸酒尽,他大喝一声“痛快”,一掌将那酒缸拍得粉碎,取过大枪,胡乱舞了几下,摇摇晃晃,用大枪支住身子,方堪堪站住。
楚天将皱眉,半黑半白的脸透着疑惑。
楚中天对李石所有招式可谓如数家珍,可这招,他却并不熟悉,但隐隐之间,又觉得似曾相识。
楚中天正冥思苦想之际,楚天将已斜剑刺了去,他自负武艺高强,天下难觅敌手,加之剑走偏锋,向来都是以攻代守,无往不利。
眼见楚天将已欺身来至李石身前,剑已距李石的胸口不及三寸,楚中天猛然记起,口内急呼:“天将我儿!不可!”
再进三寸便可取胜,楚天将又怎会后退?反而右足发力,挺身向前,意欲一击制胜。
楚中天掠身向前,可为时已晚。
楚天将
只记得自己的剑距一寸便可碰到李石,自己便倒飞出去,喉头只觉发咸,五内如焚,低头一看,胸口已被轰出一个大洞,一口鲜血便再也忍耐不住,喷将出去。
此时楚中天已来至楚天将身后,伸手将他接住,以手托其后背,暗送内力为其疗伤。
所幸楚天将穿有楚门至宝“鱼龙甲”,此甲与楚门“鱼龙鼓”齐名,乃是当年取所剩北海蛟鲨皮制成,水火不侵,百兵难破,如此方侥幸保得一命,只是这“鱼龙甲”能护得了躯体,却护不得五脏六腑,楚天将受此一击,肋骨断裂,五脏移位,已是身受重伤,非修养数月,不能行动。
楚天将紧闭双目,双眉紧蹙,豆大汗珠自额间滚落。
楚中天爱子心切,见此模样,简直如剜他心头肉一般,双拳紧握,双眼血红,冲着李石怒吼道:“你……你……”
李石闻言,缓缓收回长枪,一字一顿,道:“吾乃北疆枪神铁三春……”
楚中天眯眼细觑道:“铁三春?”
他猛然记起,数十年前,石盖娇云,月入中天,一行四人欲去剿灭一个门派,这个门派坐落武林中部一片极隐蔽的竹林内,唤作“墨隐帮”,教主青墨,武艺绝高,在武林中口碑极好,处处行侠仗义,江湖人送外号“竹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