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不顾人伦?”
“人伦?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你…为何…”
“兄弟,最后一次叫你一声兄弟,**临,我已记住你的名字,如若我此战不死,我必将为你立墓碑,只是,不能为你冠‘神教子弟’的英明,因为,你尚不配…”
“为了…自己…我…有何错!”
“唉…你本没错,错的是这世道,是这吃人的世道,将我们变得都不再像人…”
“是…这世道…错了?”
“也许吧,也许是我们错了,也许是我们都错了…”
“好…”
**临缓缓合双眼,步伐坚定,不曾后退的神教教众,是他眼中所见这世界最后的一幅画面……
他做了一个悠长又迷蒙的梦,梦中,他望见自己的父亲站在他的身边,他与父亲并肩而立,浴血杀敌,最终,战死沙场,他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墓碑用鲜血刻着“神教子弟**临之墓”,这几个殷红大字,便是对他的一生的歌功颂德,无言赞誉。
而他的父亲的墓,就紧挨着他,墓碑稍稍向前,墓土微微高耸,似乎随时准备着挺身而出,为他挡下暗箭明枪,毒漳蜚语,那一刻,他泪如泉涌,口中呢喃:“若是有下辈子…”
“若是有下辈子,咱还当神教子弟…”
……
……
那是一场令人难忘的战斗,据后来活下来的人说,那场战斗,是他们这一辈子打得最痛快的一场仗,没有一个人后退,没有一个人在乎生死,所有人似乎都已感受不到痛觉,哪怕被砍下一条臂膀,也要大叫着提刀前,便是【app下载地址xbzs】战场食人无数的楚门子弟都未曾想到,对面那一群目露惊惧,身着黑衣之人,为何会这般的勇猛,这般的不要命,他们杀着,砍着,棋逢对手,难得遇到不要命的,自然要好好地切磋一番,看一看,究竟是谁更不要命,谁更勇猛……
杀至最后,每个人皆弃刀肉搏,只因刀已砍得卷刃,拳拳到肉的击打,才更能发泄出内心的愤怒,一时间,黑衣白衣混作一团,犹如一颗颗黑白棋子,在棋盘你来我往,成对厮杀,拳,脚,甚至连牙齿都派了用场,每个人的心中皆坚守着一个信念:“不是一定要赢,只是不想输…”
这一场搏斗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方渐为平息,只因这个人甫一出现,别人便不得不注意到她。
一袭白衣丈尺,裙尾曳地,面容清瞿,眼窝泛红,似是刚刚哭过,却是更添娇媚,我见犹怜。
天空霎时黯淡,浓云墨卷,片片银雪飘落。
“嗬,竟又下雪了,今年的天气真是怪事…”一老翁蹲坐田埂间,嘴中“吧嗒吧嗒”地抽着一锅旱烟,紫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与空中白雪融为一体,雪片落至烟锅,霎时化为一滩冰水,老翁摇摇头,在鞋底磕磕已然熄灭的烟锅,像是叹息,又像是满足,将烟袋在烟杆缠了三缠,站起身跺了跺脚,抖落抖落肩的雪,弯着腰,背着手,只两三步,便消失在茫茫的雪色之中……
冷幽玉此刻的心情,便如这漫天银雪,飘飘扬扬,不知落处,她抬头望了望天,只觉雪扫面皮,有些疼,有些冷,她又低头看了看地,只见大地煞白,银装素裹,有些目眩,有些神迷,最后,她望了望那些人,人中有熟识的,只是比记忆中更添了五六分老态,但更多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容,那些面容年轻而富有朝气,眼里尽是些对未来的期许与憧憬,年龄也大致与她相仿,他们的父辈已为圣月神教奉献一生,可他们的子辈也难免踏同父辈一样相似的命运,这是悲哀,这是因果……
冷幽玉忽地想起自己的母亲,一个为情所伤之人,一个爱情荆棘下遍体鳞伤的傻瓜,只身一人,撑起一个教,只身一人,挺起一片天,于这寸草不生、满目荒芜的西域苦寒之地,盛开起一株遍体血痕、妖艳绯色的蔷薇,而今,她的母亲已然逝去,只余这教,这人,这片天,这西域……
她的雪蚕经早已练至九层,距离那大圆满之境,就只差一步之遥,她现在本该绝情绝性,心如铁石,世间万物,再无任何事物可以牵动她的心旌,动摇她的心性,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的菩提竟飘落下几朵黄叶,正落在她心底的那台明镜之,竟使明镜惹尘埃,覆微糜,她的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