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之中的血肉横飞,并没有出现。
大长老依旧稳稳站立,喉咙间是那一道不变的血痕,他静静地凝视着冷幽玉,目光慈祥,满含笑意。
“不成吗?”
“那就再来!”
冷幽玉目中陡现疯狂,一击不成,那就再来一击。
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剑,剑光如匹,光华无极。
可结果,依旧如注定的一般。
天注定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这就是命,人,得学会认命……
风声,只有风声,树叶落地的响声,人紧张的呼吸声。
“咯咯…咯咯…”
还有那听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
“无妨,无妨,想必是老夫活得太久,难免皮糙肉厚些,你多砍几剑便是了…”
冷幽玉默默地注视大长老,约有几秒钟的时间。
“看来,刀剑于你来说,已是无用,难怪你不用…”
“人总是喜欢依靠令自己变得强大的事物,比如,庸人总是喜欢追随强者,又比如,一个胆小的人,当他握起菜刀的那一刹那,便会比之前拥有多十倍的勇气…”
“你是说,我是一个胆小的人?需要拎着把剑,才有勇气杀人?”冷幽玉双目微眯,中间透出一道令人恐惧的光。
大长老摆摆手,笑道:“也不尽然,剑,本就是优雅夺目之物,砍不如刀,刺不如枪,可人却还是更喜欢用剑,这是为何?只因剑属君子,用剑杀死一个人,而后默然驻立,手持剑,剑尖滴血,迎面夕阳,想想那该是一幅多么豪迈的场面,总比手提大刀,胡乱砍杀一通,将对手碎尸八段,溅得满身鲜血,处处皆是血迹,要更优雅得多,也更体面得多。剑,要求一击即中,一剑毙命,剑客之间的对决更是如此,若有人刺出第二剑,那这个人在别人的眼中,便已是一个丢脸的剑客,一个失败的剑客…”
冷幽玉闻言,沉默半晌,喃喃道:“真正的剑客,从不出第二剑,因为真正的剑客,在出第一剑时,便已能要了对方的性命,出第二剑,已是失败,已不是一个真正的剑客…”
大长老道:“所以我从不用剑,因为,我若是决心要杀一个人,总是不会教那人死得太快,我会换一百种方法慢慢地折磨他,教他慢慢地死,我做不了一剑封喉的剑客,我便不配用剑…”
冷幽玉已愣住,道:“可我今天向你出了三剑…”
大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可我的头貌似还好好地长在我的脖子,并没有飞出去…”
冷幽玉道:“所以说,我已不配再做一个剑客,已不配再用剑…”
大长老冷笑道:“我若是你,我现在一定会羞愧地丢下剑,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做一个剑客…”
“铛…”
是宝剑落地的声音。
冷幽玉呆呆地望着掉在地的自己的剑,呆呆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
“我不配用剑,不配做一个剑客…”
冷幽玉喃喃道,继而冷笑,大笑,狂笑。
“娘啊,还记得您曾经对我说过,要善用手中的剑,因为,剑乃权柄,可号令群雄,握好手中的剑,便是握好了权力,宝剑不丢,权力便永存,可孩儿今日却亲手丢下了自己手中的剑,舍弃了权力,只因孩儿已明白,孩儿不求执剑号令群雄,孩儿只愿赤手力战来敌,孩儿不愿做那把悬于群雄头的利剑,孩儿只想做群雄身前的铁盾,为他们挡掉一切灾难,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冷幽玉一天在,我便决不准,决不许来敌伤我教众一根寒毛,孩儿愿以命,护我教周全…”
风,仍在吹,只是不知,风中,传来了谁的叹息,又掩住了何人的啜泣……
圣月神教万众一心,誓死攻破楚门,他们拥戴的“新王”,已为他们做出了最后的承诺。
谁的眼眶微红?谁的胸膛起伏?谁的声音哽咽?
风中,又激起了谁的怒吼?唤醒了何人的虔诚?
“杀!杀!杀!”
滔天的杀声,满腔的恨意,不休的夙愿……
而这些,仅仅是一把剑所引起……
大长老亦在感怀,老眼昏花迷离,在大长老的眼中,那是一把剑吗?不,那已然不是一把剑,丢弃的权杖,换来的,必然是枷锁尽除后的徜徉恣意,是推翻苍穹云巅的豪气不羁,永远不要与一支眼有前程的队伍战斗,因为,他们迈向憧憬的步伐,足以踏碎任何一个前进路途中,胆敢与他们一较高下的人,便是老天,也不行……
大长老自认尚没有老天的霸道,可他的背后,也有一群不甘屠戮的灵魂。
说到底,老天,不过是看客,人间的悲欢离合,不过是老天闲数岁月时无意间掉下的饭粘子,想起了,便拾起吃掉,没于指缝间,想不起,便混入泥土,随水流散,事在人为,生活,终究还是自己的生活,终究是要为自己而活,活得好,便活,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