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城。
城主白马湖死了,死得那般突然,死得那般令人,猝不及防。
他的死,对于这西关城中的那四分之一的人来说,无异于灾难,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这城中少了一个白马湖,明日便会再来一个“黑马湖”、“金马湖”,只要这西关城有人管,只要这西关城有城主,那么,不论这个人是谁,哪怕是个傻子,是个白痴,他们都有办法,也有信心,将他培养成为,下一个“白马湖”。
所以,此刻,西关城主府中的家丁,士兵,侍卫,都非常默契的,像是事先已经商量过似的,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好似死的不是他们的城主,不是他们的老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一个陌生的人,或者更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死狗……
到后来,他们都已不再看了,他们都已去各忙各的去了,而他们看向颖儿的目光,也没有深仇大恨,更没有怨毒憎恶,他们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那模样,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毫不想干的人,而她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们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些窃喜,带着些侥幸,带着些期待,人总是这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他们或许在想,下任西关城的城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亦或是个瞎子?是个聋子?想到这些,他们便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们为自己的天才,为自己的天才的想象而发笑了。
他们想罢,便都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对城主心存不敬,毕竟,那是他们的城主,不管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他们的城主,他们也都只是下人,作为一个下人,是不该嘲笑,或者恶意揣测自己的主子的,连想都不该想。
颖儿就那样站在那里,默默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站在月光似水,洁白如霜的院子里,她的脚下躺着的,便是白马湖的尸体。
她看着白马湖那微微扬起的,似带着些满足的笑的嘴角,她不禁怔住了。
这已不是她今晚第一次怔住,她看着他,她实在想不透,这个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人?
他竟然会那般随意地,毫不在乎地,死在自己的剑下,他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什么?一场游戏?一场赌博?亦或是,什么都不是?一文不值?
她望着远方,远方山脉连绵,在黑雾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神秘,狰狞,惹人遐想。
她这一想,便想到了她的爷爷,她的梦龙哥哥,她这一生中,想的最多的,恐怕便是他们了吧,而除此之外,她也确实再没有可想之人。也许,偶尔还会想到玉蝴蝶,想到碧姬,想到翠仙楼,可那,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爷爷还活着…”每每想到这里,她便会猛地一怔,她便会忽然记起,已经没有“如果”,她早已是孤单的一个人。
可今日,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便又想到,“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或许他不知道,他所不在乎的,却正是别人望而无望、求之不得的…”一想到这里,颖儿便又呆住了。
夜很长,夜,很凉……
可无论再长的夜,也总会有黎明破晓的那一刻,无论再凉的夜,也总会有阳光普照的温暖。
当黑夜过后,白昼降临于世,世人自梦中惊醒,他们却不知道,此刻的西关城,已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对于西关城中那四分之三的百姓来说,白马湖的死,无疑是一件值得举城同庆的好事,甚至已有人将炮竹拉出,一字排开,炸他个几天几夜,以示庆祝。
可人们在欣喜鼓舞之余,不免又生出许多担忧,此刻,他们也同城中那四分之一的人一样,有一样的想法,他们深知,西关城少了一个白马湖,早晚会再“造”出个白马湖,这对于西关城中那四分之一的人来说,算不得是什么难事。
他们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他们不想再要一个“白马湖”,他们要反抗,他们要斗争,他们要强大起来。
“斩草要除根…”这便是此刻,他们共同的想法。
当这城中四分之三的人匆匆前来,来到那西关城主府,来见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之时,他们确是太过声势浩大了些,可这也难免,大家一传俩,俩传仨,到后来,城主府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于,连那屋顶之上,都已全部是人,人们挨着挤着,连个站脚的地方都已快要寻不到,可他们就是这样来了,就是这样,来见他们的英雄了。
而此刻,他们的英雄,就站在那里,站在那庭院当中,看着朝霞,她已站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她已看了两个时辰的朝霞。
朝霞很美,就正如女人脸上的胭脂,情人脸上的红晕般,很美,很美……
当大家站在那里,用各色的眼光看向她的时候,她却全然不知,她的整个身心,整个精神,都已是沉浸在那朝霞之中了。
而当她终于回过神来,以茫然的眼光看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