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扁庸啊……扁庸,看来上天还是眷顾你的啊。”
温韬发出一声由衷地赞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人的本事远不如看冥器的本事。
反观若无和尚不再如方才那般失落,此间他双目如电,闪烁着异光,仿若眼前突显稀世珍宝,显有出家人本不该有的贪婪。
温韬眼见若无和尚忽得判若两人,再看场中上下腾挪的陈阿狗,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是为了那个孩子?”
若无和尚嘴角上扬,答非所问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孩子多大?十三?十四?还是十六?”
见微知着,睹始知终。
温韬急忙追问,现在就连他都忍不住对陈阿狗提起极大兴趣。
武林纷争实则就是各大门派间的人才之争,数百年来,无数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靠着某个天赋异禀的弟子异军突起,虽大多如昙花一现,但也不乏青史留名之辈。
这也是近来为何安灵婉成为了各大门派焦点的原因。
峨眉派想保住这颗冉冉新星,免遭无妄之灾,而其他门派则各怀鬼胎、另有所图,或巴结献媚、或虚与委蛇、或联姻结盟。
一个好苗子就是一个门派是否能够新旺的根基。
陈阿狗便是个千载难逢的好苗子。
而且他现在无门无派。
此刻,陈阿狗在扁庸手上已走了三十回合,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而仗着身法灵活,游走在扁庸周围,手段极为老辣,虚实结合、佯攻不断,伺机寻觅着进攻的契机,每次出招都能恰好击中扁庸的破绽。若非扁庸经验更甚,怕早已落败。
这时候若无和尚微笑颔首,轻声赞许道:“他比我预料的要优秀许多。”
“还要多优秀?扁庸再不济也是曾经药王谷的金字招牌,这个孩子不过才十来岁,能反压扁庸一头不说,似乎还有些余力未尽,我想不出有任何一个门派能有此子这般天赋造诣,更何况还这么年轻,不过可惜啊,实在是可惜。”
温韬哀叹连连,眼里尽是惋惜之色。若不是无我阁阁主的口谕,他会不惜一切将陈阿狗招揽麾下。
“想不到温施主也会惜才。”若无和尚道。
“温某不是无情之人,也爱美好,可惜美好的人和物总是稍纵即逝。”温韬回道。
“哦?温施主觉得这孩子活不过今晚?”若无和尚问道。
“无我阁要的命,没人能逃得过。”
温韬说话间指了指夜空,略微停顿后,再度开口道:“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但这里不是天竺,若无法师既然来了中原,就得听天由命。无我阁,便是这中原的天。”
“无我阁就是中原的天?”
若无微微一笑,态度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游离在激烈战况之外的陈氏身上。
此刻,陈氏不再是杀人如麻的幽天上座,而是一位焦急如焚的母亲,她双拳紧握,焦灼注视着场上局势,既惊讶于陈阿狗不凡的武艺,又带着满怀不解。
温韬随着若无的视线,将注意力同样转移到陈氏身上,不过他却没有丝毫担忧。
“幽天上座插不了手,她现在自身难保。”
温韬自信满满,却语焉不详,仿若料定若无对此一无所知,但若无却再一次让温韬出乎意料。
“确实。”
若无飘飘然二字,依旧看不出任何波澜。
“确实?”
温韬未曾想若无竟会说出这般笃定的话语,他满脸困惑的盯住若无,反倒心想莫不是自己听错了。
“能有幸同时目睹两位无我阁上座真容,小僧实难消受此等福祉。”
若无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轰击在温韬通体上下,他瞬间呆愣在原地,直至片刻后才幡然回觉。
温韬瞬间从容不在,瞳孔猛缩,像看妖魔鬼怪般瞪住若无,疯狂审视面前这位白衣和尚,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令他浑身冰凉,近乎窒息。
“你究竟是谁?”
面对温韬的质疑,若无不紧不慢道:“小僧方才自我介绍过,烂陀寺若无。”
可是温韬根本不信若无这套说辞,因为他已经有了答案,一个能完美解释当下这个来路不明的白衣和尚为何能宠辱不惊的答案。他为自己的大意和轻视而感到脊背发凉。
“你是无尘!绝僧无尘!”
整个佛门,温韬想不出除了无尘之外,还有谁能在如此年纪便有如此超凡脱俗的修为,一个天竺和尚不远万里来到中原,既不传教,也不布施,第一件事却是掺和武林纷争,如此反常的举动,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个若无就是近来销声匿迹的绝僧无尘。
若无仍旧是淡然自若的神情,只是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深处隐藏着一丝阴郁。
“小僧不是无尘。”
若无的嗓音干净澄清、悦耳动听,却无法打消温韬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