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忠义。
黄府首席教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方圆十数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没人敢招惹他,更没人敢自讨没趣。
人人都试图巴结他。
孙忠义却没有陷入阿谀奉承之中自以为是。更没有因此飞扬跋扈,鱼肉乡民。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谁给予自己的。
所以他有两幅面孔。
一副是给黄老爷的。
一副是原本自己的。
今晚,他并不在黄府。
他当然是原本的自己。
“不中用的东西。”
地上碎瓷一片。
孙忠义已不知用了多少瓷杯泄愤。
他此间如芒在背、七窍生烟,他对胡杰这个作恶多端的表外甥没有丝毫亲情可言,甚至在闻讯胡杰惨死的消息后更觉其死有余辜。
他早就想甩开这个累赘,这个一直仗着血浓于水给自己增添麻烦的拖油瓶,终于死在了他人之手。
孙忠义还十分想感谢这位凶手。
早些时候。
当孙忠义见到胡杰尸首时,望着这位血肉模糊、满身血痕的表外甥,他只是象征性的呜咽一声,不暇再看胡杰一眼。
他只觉得胡杰恶心,生得恶心,死得恶心,直至他从胡杰的手下得知他惨死的过程。这份恶心使得孙忠义终于不再遮遮掩掩,堂而皇之怒骂而出。
“回……回……回教头的话,昨晚胡老大去教训陈阿狗一家,正巧遇到那个陈阿狗的亲戚,一个外乡人,手里有一枚金元宝,胡老大就说那个外乡人是小偷,金元宝是黄老爷的,让小的几人揍了那个外乡人,然后......然后胡老大拿到那个外乡人的金子,就看了一下,然后就跟中了邪一样,到处乱咬人,兄弟们都吓坏了,拦也拦不住,没多久胡老大就开始用手抓自己的脸,全是血,最后怪叫了一声,说了一句话......就死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说......”
这位被问话的小喽啰登时支支吾吾,额头尽是冷汗。
“说了什么!快说!老子没多少耐心!”
孙忠义厉声呵斥,可不仅是这名小喽啰,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畏畏缩缩地好像在惧怕说出真相,孙忠义也立刻察觉异常,旋即环视四周,所经之处都在逃避他的目光,最后孙忠义将目光定格在面前颤抖不已的小喽啰,突起一个耳光,将他狠狠扇翻在地。
“再不说,老子就送你去见你的胡老大!”
这是孙忠义最后的警告。
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
小喽啰自然也听得出来。
他捂着肿胀的脸颊,用渗着鲜血的嘴巴爆出一道晴天霹雳。
“胡老大……说是黄老爷杀了他。”
孙忠义先是一愣,随后顿觉一阵晕眩,若不是被几个眼疾手快的手下及时扶稳,恐怕下场和面前的小喽啰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
孙忠义再次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人替小喽啰辩解,更没有人反驳这个小喽啰。
他们都对孙忠义的目光避之不及。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一时间熊熊怒火焚烧孙忠义全身。
他一把挣脱搀扶自己的三四名手下,几个箭步来到胡杰的棺材旁,看着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表外甥,孙忠义此刻只想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是孙忠义并没有这么做。
这并非是孙忠义还念及一份亲情。
而是孙忠义知道这根本无法消除自己的心头之恨!
孙忠义就如此久久伫立在胡杰的棺材旁,一言不发,在场之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丢河里喂鱼。”
这是孙忠义临走时说得最后一句话。
他不在乎这些跟班们有没有听懂他的话,甚至不在乎他们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此刻孙忠义大步流星,几乎飞奔离开了胡杰的灵堂。
因为他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迫在眉睫——如何打消黄老爷的顾虑。
孙忠义明白自己绝不是第一个知道胡杰遗言之人,但黄老爷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细思恐极的事情。
黄老爷是他的恩人,也必须是他的恩人。
黄老爷没有仇人。
因为与黄老爷结仇之人总会无缘无故消失。
孙忠义不想成为下一个。
所以他必须先发制人。
当他来到黄府时,果不出其然横着几个不知死活的血体被抬出。
孙忠义即便对胡杰咬牙切齿,但他必须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假借为亲报仇之名,实则是博取黄老爷的同情和谅解。
事实上孙忠义做得相当不错,几乎瞒过了在场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