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怅然,壶嘴亦是洒落几许酒珠。
“我说得是一个女人。”
扁庸未来得及反应,陈涛紧接着说道:“你后悔吗?”
这一次扁庸清楚陈涛是在问自己。
“这是她托我问得。”
可是陈涛却告诉扁庸自己并非发问之人。
扁庸错愕了。
这是扁庸每一晚都会问自己的问题。
可无论如何困苦,如何潦倒,甚至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为武林人士唾弃,他依旧无怨无悔。
那是一道纤细如指的身影。
扁庸甚至还记得那道让人如痴如醉的香气。
她的声音,她的眼眸,她的笑容。
她的一切扁庸都未曾忘却。
他只悔恨自己为何没在沐春风之前遇见她。
朱邪月。
一个改变扁庸一生命运的名字。
一个即便欺师灭祖、数典忘宗,扁庸也在所不惜的名字。
那一天,扁庸永世难忘。
恰如今晚的月色。
朦胧之间,沐春风带着她悄然而至。
她生了一种怪病,高烧不退并陷入昏迷之中,凝若羊脂的肌肤映着娇艳欲滴地绯红,青丝之间沾满了细小的汗珠。微微颤动的她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的金丝鸟。
彼时,扁庸名噪一时,无数达官贵人为了巴结他,无所不用其极,金银珠宝、人间尤物,扁庸早已司空见惯。
可是面对朱邪月。
扁庸彻底沦陷了。
只一眼,便终身。
不可一世的剑皇为了她遍访名医,直至跪在扁庸的药庐门前,而扁庸为了她也倾尽自己所有。
那一个月,扁庸白了一半的头发。
他还记得朱邪月睁开双眼的那一天。
那是这世上最清澈的眸子,仿佛目光会说话,好似仙境在眼前,那一刻,扁庸笑逐颜开,他觉得一切都值得,哪怕不要自己的性命。
可是扁庸不敢吐露心声。
他有自己的道义和准则。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她是剑皇沐春风的女人,他也无数次告诉自己有妻儿家母,他唯有将这份爱慕深埋在心底。
扁庸原以为随着病情好转,朱邪月在康复之后会随着沐春风一起离开药王谷。从此在江湖作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美眷。
而这份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朱邪月的离去而消失殆尽。成为一个无人会知的秘密。
可是那晚。
一切都变了。
朱邪月玉体横陈在自己的卧榻。
眼里清澈不再,换作燎燎浴火。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邀请自己。
扁庸疯了魔,他没有丝毫犹豫,更不可能拒绝这份邀请。
那一晚,扁庸感受到了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畅快。
望着怀中娇艳欲滴的朱邪月,扁庸陶醉无比,他发誓可以为她拿下世上的一切。
“呵呵呵,我不信。”
“你说,我就去做。”
“你敢烧了药王谷吗?”
“这有何难?”
那一夜的火光照耀整片星空。
很美。
那一夜的佳人温暖整个岁月。
很美。
但美丽总是短暂的。
扁庸再回眸时,怀中空无一人。
眺望远方,一道倩影伴着火光摇曳。
朱邪月投身火海之中。
化作寥寥青烟,泯灭在世上。
“我不后悔。”
这是扁庸的回答,而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和他人与说,更是对真实的自己而说。
可是陈涛却仰天长啸,脸上表情瞬间化作讥讽,嘲笑道:“扁庸啊扁庸,你是个傻子,傻得可怜啊……傻得可怜啊……”
扁庸眉间一皱,他不理解陈涛此话用意,可是随着陈涛将一张绯色丝巾从怀中取出时,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击穿了扁庸眉间愁云。
“这是小月的?这是小月的!这是小月的!”
扁庸一把从陈涛手中夺来丝巾,贪婪嗅食上面残存的香气,丝毫不在意自己疯狂的模样,他一遍遍将丝巾放在眼前,一遍遍确认,一遍遍欣喜,周而复始,忘乎所以。
良久,扁庸方才从沉醉中醒来,他感觉自己又活了。
可是很快扁庸陷入了惊恐和否定。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不是……这不可能!”
陈涛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任由扁庸从自己手中抢走丝巾,任由他歇斯底里,任由他坐立难安。
一切都在陈涛眼里。
可这一切陈涛都不以为意。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扁庸当即如同握住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的朝着陈涛惊呼道:“小月还活着?你是说小月还活着?”
“她当然还活着。”陈涛回道。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