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
后山。
云气氤氲。
南乐村外,一片青色雄奇的山头延绵数里,山势跌宕起伏,一眼望不到头。
此地古往今来人迹罕至,四面俱是穷山恶水。虽有猎户在其中以打猎为生,但绝不敢往那岭内回环、丛莽密菁处深入。
方德时不时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唇齿发颤,颇为紧张,这里他从未来过,甚至村里大多数猎户都没有来过。
并非是方德艺高人胆大,而是他别无选择,他一定要救活方老四的命,可方德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望着眼前处处透着诡异的无际林海,方德不禁瑟瑟发抖,逐渐陷入了绝望。
密林之间,鸟兽之声不时环绕于耳边,屏息凝神甚至能依稀感受到遥遥林深处传出的凶兽低吼。置身其中方德只感手足无措,也愈发呼吸急促,恍惚间方德如惊弓之鸟,觉得随时会有野兽从密林之间窜出吞噬自己和陈阿狗,直至最后尸骨无存。
陈阿狗手里紧紧攥着弯刀,那是他用一把废弃的镰刀改成,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仰仗的防身之物,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此次进山实在仓促,加之救人心切,陈阿狗和方德几乎就是两手空空,背着采药筐直奔着后山而去。
如今深入密林后,浑身是胆的陈阿狗也不时谨慎探查四周,偶有几声虫鸣和鸟语略过耳畔,却未能打消陈阿狗紧张的神经。
二人弯腰轻声前行,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眼前俱是参天蔽日的合抱之木,笼罩在层层缥缈的绵密烟瘴之间,似鬼怪深居的老巢,方德见状更加战战兢兢,可是一想到依旧昏迷不醒的父亲,方德拼命咬紧后槽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想要救活方老四,光有勇气是远远不够的。
“再给我看看那药的样子.....”
方德凑到陈阿狗身边焦急翻阅扁庸的草药册子,值此争分夺秒之时,他生怕自己打了眼,疏忽错过,实际现在也就一页纸有折角,可是方德却再三查看。
“参三七,色灰褐,有断续纵皱,顶有茎痕,质坚实,断面灰白,木部微差排列。”
陈阿狗任凭方德疯魔似的重复念叨,只是若有所思的回看了一眼身后的背篓,那里面已经放了大半草药,现在只差一味草药他们便大功告成,方老四也能转危为安,可是陈阿狗的心里却忐忑的厉害,这一路实在太顺了,顺到不可思议,顺到匪夷所思。
寻得草药的顺序甚至照搬了扁庸所给的小册顺序,这实在让陈阿狗难以相信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山神保佑,山神保佑。”
方德双手合十将那一本药册夹在掌心中间,虔诚跪地向着群山深处不住祈祷。
“继续找吧,争取午时回去。”
陈阿狗只道是真有山灵庇佑,没有再多做细想,他将方德缓缓拉起,却在刚刚触及方德胳膊的时候忽然凝滞。
方德低着头,陈阿狗看不到他的眼睛。
可是陈阿狗能强烈的感觉到方德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陈阿狗没有劝过人,更不会那些读书人张口就来的名人雅句。
“阿德,我们一定会找到参三七的,一定会,方伯伯一定会没事的。”
这是陈阿狗此时此刻能够想出的唯一宽慰方德的话,虽直白但却很受用。
方德的呼吸开始渐渐平稳,陈阿狗见状一边将方德手里的药册收回腰间,一边将方德徐徐搀扶起来,而陈阿狗没有料到,方德在站起来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阿狗,咱们……咱们要不分头找吧。”
方德依旧低着头,声音如蚊,可陈阿狗却听得分外清晰。
陈阿狗看不见方德的眼睛。
可是却能瞧见方德的心思。
方德急于救自己的父亲,陈阿狗极为感同身受,他也曾沉溺在父爱之中,不同的是陈阿狗的父亲等不及他讨来的药,而方老四现在尚有一线生机。
陈阿狗当然不愿方德和他一样抱憾终身,但陈阿狗也决不允许方德白白送命。
“不能分头找,这里若是迷了路,命就交在这山里了。”
陈阿狗面色凝重,也非危言耸听,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天际尚朦朦胧胧,目力所及不过七尺,这片山域更是过往从未有猎户涉足之地,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他必须立刻灭了方德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可是方德此刻听不进半分言语,他满脑子都是参三七的模样,根本不由得陈阿狗的劝阻,当陈阿狗反应过来时,方德早就如脱兔般冲出,立刻与陈阿狗拉开了至少三个身位。
“阿德!你干什么?”
陈阿狗健步如飞,紧随方德身后穿梭在层层叠叠的灌木之间,任凭陈阿狗如何大声疾呼,方德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向山林深处飞奔而去。
“方德!你他妈给我站住!”
脚下丛草没胫,泥土湿滑,四周又密林若幕,眼见方德身影在瘴气之中若隐若现,陈阿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