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外。
一座孤坟。
墓碑乃是一块质地一般的石材,但上面的字样任谁都会为之侧目。
“大梁开国侯王彦章之墓。”
墓前伫立着一位满脸胡茬的白衣青年,眼神涣散、萎靡不振,手中拿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而他的面前则放着三坛美酒,似是准备不醉不归。
若不是他腰间别着的逍遥扇,恐怕很难认出这位颓废男子正是曾经无比乐天的大好青年薛宇。
“老爷子,我来陪你喝酒了!”
薛宇笑中带泪,抱起一坛女儿红,掀去封口,洒去半坛于墓碑之上,接着他抓着酒坛豪饮另一半。
唐依依和莫无忧身在薛宇左右,看着很是心痛,自从王彦章离世之后,薛宇每天都来这里借酒消愁,唐依依曾经试图阻止薛宇这般糟践自己的行为,但是莫无忧却反倒听之任之,因为莫无忧很了解薛宇,他知道唐依依一定劝解不了薛宇,更知道这或许是薛宇近些年来最大的人生打击,他原本的家没了,后来王彦章给了他一个家的念想,现在王彦章死在了他的面前,薛宇对于家的希望也随之成为泡影,此等人间惨剧,换作他人早已撕心裂肺,可是至少薛宇依旧还能喝酒,所以莫无忧没有选择劝阻薛宇。
今日,来看薛宇的朋友好像很多。
莫无忧身后行来一位官差,他并不是为抓捕“偷神”而来,他此行只为和老朋友叙旧。
他是黄雀,改头换面的黄雀,有些不修边幅、留了一脸络腮胡子的黄雀。
“给你带来一点消息。”黄雀来到薛宇身旁,顺手夺走薛宇手中的一壶女儿红,痛饮一番后说道。
手中酒壶被如此巧取豪夺,薛宇顿时愤慨不已,刚欲发作却看来者服装和佩刀,还有其声音语调,薛宇当即一乐,说道:“黄雀,你这个造型......”
薛宇尚未想好一个恰当的形容词,黄雀已然知晓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戏弄之语,旋即黄雀抢先开口调侃道:“你的造型也不咋地啊。”
薛宇自嘲一笑,又拿起酒坛豪饮后,问道:“你带来什么消息?”
“癸未年四月二十五,李存勖重兵囤积魏州,奉天之命称帝,定国号为唐,现如虎狼之势,全面入侵大梁境内,朝廷上下已乱作一团,很多大臣纷纷投奔李存勖,梁帝已是穷途末路、坐以待毙了。”黄雀嗟叹,他没想到昔日国富民强的大梁竟会如此兵败如山倒。
“那你呢?不争取当个忠烈什么的嘛?”薛宇又喝了一口酒,捉弄着黄雀。
黄雀执壶轻笑,仰头又是一口烈酒,回道:“只要百姓能够安宁,谁做皇帝我并不在乎,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为百姓惩恶锄奸、除暴安良。”
“所以你也准备降唐?”薛宇似乎听出了黄雀话中的含义。
黄雀抬头凝望薛宇,接着从怀中缓缓拿出一张黑色的帖子递给薛宇,戳印乃是一个“唐”字。
接过黑帖,薛宇细读上写文字,黄雀一边试图阅读薛宇脸上的表情,一边说道:“这是前几日我收到的诏安帖。”
“所以你来问我。”
薛宇将黑帖交还黄雀,表情十分复杂,于情,作为大梁六扇门的中流砥柱,薛宇最早开始帮助黄雀时,就是看在王彦章是大梁名将的身份,若不是黄雀乃大梁捕头,薛宇绝不会伸出援手,因此眼下黄雀收到降帖,投奔唐国,薛宇在感情上绝不能接受;于理,恰如黄雀所言,他只是一位捕头,为百姓安居乐业,保一方水土才是他的本职,国仇家恨、征战沙场与其职业相悖,虽说国家兴旺匹夫有责,但大梁当初亦是灭唐而起,如今唐人东山再起、卷土重来,重拾他日疆土,难道不是名正言顺之事吗?
黄雀看出薛宇脸上的愁云,无奈一笑,凝望王彦章的墓碑良久,说道:“倒不如说我是来问侯爷的吧。”
薛宇闻言,亦是看向王彦章的墓碑,弯腰走去又开了一坛美酒,浇在王彦章的坟头,回道:“你也许应该问你自己。”
黄雀闻言一愣,沉默良久,接着释然一笑,道一声“谢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目送着黄雀远去的身影,薛宇摇了摇黄雀递还给他,空空如也的酒壶,笑骂道:“六扇门都是貔貅啊,只进不出。”
“怎么样,好些了没。”
卞生花不知何时来到莫无忧身旁,了解薛宇的近况后,上前和薛宇聊了起来。
“我这样不好嘛?”薛宇故意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道。
“显老,不适合你。”卞生花一边笑着,一边拿起最后一坛女儿红,开封之后,缓缓倒入酒壶之中,其间竟然未洒落一滴酒水。
“所以你回了一趟卞家,结果如何?”薛宇问道。
“还能有什么结果,李存勖现在如日中天,和梁军的交战势如破竹,卞家宗室正商讨如何押注在唐国身上,至于那三本八索,谁还会去关心真假呢?”卞生花虽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