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似乎还在消化纸条里的内容,过得片刻,他艰难地站起来了。铁天鹰就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他闭上眼睛,紧抿双唇,面上的彷徨褪去,脸上却有着毫不掩饰的哀戚之色。
小小的广场安静而深邃,树干虬结往上,树荫延绵,远远的有鸟语传来,汴梁城的声音被掩在树荫与花木的后方,阴天,夏季还没有蝉鸣。再不会有蝉鸣了。
啪。有孩子打弹弓的声音传过来,孩子欢笑着跑向远方了。
这些天来,右相府连带着竹记,经过了无数的事情,压抑和憋屈是不在话下的,即便被人泼粪,众人也只能忍了。眼前的年轻人奔走期间,再难的时候,也未曾放下肩上的担子,他只是冷静而冷漠的做事,仿佛将自己化为机械,并且众人都有一种感觉,即便所有的事情再难一倍,他也会这样冷漠的做下去。
但此时,终于有人在关键的地方,挥下一记耳光。
铁天鹰缓缓的前行,每踏出一步,边仿佛离死亡的边界近了一步即便眼前的宁毅未曾表露出丝毫杀意,他都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宁毅……你敢乱来,害死所有人……”
宁毅朝他抬了抬手,似乎要对他做点什么,然而手在半空中又停了,微微捏了个的拳头,又放下去,他听见了宁毅的声音:“我……”他说。
“你们……”那声音细若蚊蝇,“……干得真漂亮。”
说完这句,宁毅抬起头来,目光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别的时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干得真漂亮。真好……”他如此重复。步伐缓慢的走向后门,只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了一团。娟儿跟上去,擦着眼泪:“姑爷、姑爷。”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宁毅跨进院门后,手挥了挥,似乎是让众人跟他进去。人群还在疑惑,他又挥了挥,众人才朝那边走去。
长枪停止了吟颤,抬起来,祝彪阴沉着脸转身了,其他人也都无声地去那门里,铁天鹰抱着长剑,缓缓前行。宁毅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最后一个人进去时,他伸手关门,但随后顿了顿。
“铁捕头。”声音沙哑低沉,从宁毅的喉间发出。
“嗯?”
“……再有方七佛的人头,我就不给你了啊。”他有些疲惫地如此低声陈述。
铁天鹰扬了扬下巴,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
门关上了。
“大人。”有捕快走过来。
“后面的人来了没有?”
“快到了,大人,我们何必怕他,真敢动手,我们就……”
“他动手你就死了”铁天鹰狰狞的面目陡然转了过去,低吼出声。
捕快们被吓了一跳,铁天鹰挥了手:“还不给我好好盯着这里!”
……
皇城,文德殿,周喆收到了消息,他看着跪在前方的王崇光,有些想要发脾气。
但随后想想,也就笑起来了。
“也罢,找人盯着他,他要乱来,便只好处理掉了。”他笑着说,“嘿,没事……大丈夫何患无妻……”
……
汴梁城里,同样有人收到了那个偏门的消息
“可惜了……”蔡京叹息道。
“妻子如衣服。”光阳郡王府,童贯迟疑了一下,“盯着他,看他取舍。另外……”
他说道:“盯着武瑞营。”
天牢之中,秦嗣源病了,老人躺在床上,看那很小的窗口渗进来的光,不是晴天,这让他有些难受。
这时候,有人将这天的膳食和几张纸条从门口递进来,那里是他每天还能知道的讯息。
京城,犹如一个巨大的机械,每一天里,无数的齿轮都在动,当其中某一颗齿轮出现小问题时,没有人能猜到,那到底有什么意义……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人迹的远方,齿轮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