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青停下来,微微叹气道:“多谢相询,自那日小语将图拿回,芷青虽不声张,但暗中察看,知道那几日是忆如掌管库房,其中细则便了然了。”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叶随云小心翼翼问道:“坊主打算怎么处置她?”皆因想到了红衣教对失节教徒的手段,忍不住担心,这才有此一问,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导致发生那么残忍的事,却不想七秀坊和红衣教怎会一样。
叶芷青道:“还处置什么,七秀弟子本都是孤苦的女子,何必要再伤害她们,既没造成恶果,就让它过去吧。”
叶随云暗中长呼了一口气,思量:“这叶坊主真是个好人,该着论到她当家。”只因见识有限,凡事他只能以别人的作为来判断好坏。
叶芷青接着道:“身为女子,谁不想有个好的归宿,如有弟子要嫁为人妇,我们也从不会干涉。可欧阳云书此君显非正人,我也暗示过忆如,无奈情之一字,非人力所能左右。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胆大到将水道图偷交了出去,可见她用情颇深。待此事完结,我再好好劝她便了。”
叶随云听得直点头,暗忖:“当坊主可真不易,尚要照顾到门人的感情事。”又一想:“又何止是七秀坊,哪一门一派之主是好当的,我这个帮主做的马马虎虎,以后有了机会还是趁早转交他人,免得误事。”这念头如被别人知道,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江湖之中,人人争破了头无非就是权利名之惑,哪有人会如他般考虑问题。
叶芷青微笑道:“叶帮主在忆盈楼中,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不会只是为了这件事吧?”叶随云在大厅中的神态落在叶芷青眼中,自然明白他有事难言,不好当众说出,因此将他带到此处。
叶随云一拍脑门,逐将自己连日来打探到关于工匠死亡,七秀弟子失踪,还有暗中联合无盐岛对付七秀,全乃李裹儿暗中操作等事通通告知了叶芷青。
言毕良久,叶芷青才长叹一声,说道:“多谢帮主没有当面将此事说出来,保全了李师姐的名声。”
叶随云点点头道:“我虽不懂其中缘由,但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声张。”眼见叶芷青双眸微滞,心有所思,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李裹儿如此坏,坊主为何还要帮她?”
叶芷青回过神来,无奈浅笑,行近临水,凭栏而坐,神态恬静望着鱼塘,缓缓道出了一段波谲云诡的隐秘往事。
李裹儿本是中宗李显之女,乃是李显被武则天废帝后,在发配途中所生,当时事出突然,没有准备,只好用随身衣物将她裹挟起来,因此取名‘裹儿’。年幼时机缘巧合下被公孙二娘看中收为弟子,习练武艺。随着后来李显重登帝位,长大后的李裹儿赐号安乐,性格极是骄横跋扈,身为公主这也罢了,可她权利欲极重,甚至要当第二个武则天。本欲除掉当时唯一的障碍相王李旦,后东窗事发,被李旦之子,临淄王李隆基率先发动政变,险些死于战祸。按道理讲,在这样的政治斗争中,失败的一方,那是非死不可的。可不知为何,李裹儿竟得以逃生,至此性格大变,收敛沉稳起来,藏身于七秀内坊之中。而在朝中,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李隆基竟全然不知当年的安乐公主其实并没死。至此以后,在七秀坊中,知道她身世的除了公孙大娘姐妹二人,只剩下叶芷青了。
一番话把叶随云听得暗暗咋舌,叶芷青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李裹儿的身世干系甚大,七秀坊除芷青外,无人知晓此事。”等于是在告诉叶随云这件事的重要性。
叶随云张了张嘴,终于没说什么。叶芷青见状,笑道:“叶帮主是奇怪,既然此事如此要紧,我又怎么会全都告诉了你?”叶随云连忙点点头,叶芷青歪着头想了想,神态如孩童般笑道:“芷青也不知道,可能觉得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吧。这些事放在心里太久了,说出来感觉好多了。”可能察觉自己有些失常,那调皮神情一闪而逝,又问道:“叶帮主可知芷青的师尊是何人?”
眼见她态度一改,语气又正式起来,叶随云暗想:“方才她神情活泼,与忆盈楼中的秀慧沉稳大相径庭,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态,谁敢说哪个是真正的她呢?可见作为一派掌门,须得如此,却不见得她生来就是个严肃的人?”嘴上却顺口回答叶芷青的问话道:“坊主莫要见怪,在下不知。”说完颇为不安,觉得对人家很是不敬。
叶芷青微微一愣,她本是出于客套才有此一问,整个天下,谁不知自己的师父是七秀坊创派祖师公孙幽,武林中声名赫赫的公孙大娘。可这诧异之情一闪,便即释然,心知这年轻人虽武功高强,却入世日浅,看样子,他显然是真的不知,并非假装。她微笑着徐徐道:“我师号公孙大娘,乃是本派始祖。”
还没说完,就见叶随云伸手挠了挠头,满腹疑惑道:“这个名字真是。。真是。。有些奇特。竟然叫大娘。”忍不住嘿嘿一乐道:“坊主莫怪,我只是想,难道你师父小时候,她的爹娘叫她也叫大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