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整个南宋最为恐怖阴森的地方,腐霉、血腥、残忍!
火盆的木炭烧得噼啪作响,不时有火苗不安份地从木炭块中窜出,摆动着妖艳的身姿,插在火盆中的火钳被烧得通红,挂在墙壁上的刑具散发出阴冷的气息,钱三麻子刚刚使用的鞭子像蛇一样蜷伏在屋角,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缝中吹了进来。
“呜…呜…呜…”的低声哭泣,吹起屋里的落尘飘荡在空中,吹起残存的血腥味和腐霉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此时,屋里只有三个人,韩世忠父子和刚受酷刑的岳霖。
韩彦直一点一点地涂抹着伤药,温和、细心,韩世忠父子轻声的交谈,关切,抚慰,驱散着岳霖心中的愤懑和忧伤。
多年来,韩世忠和岳飞舍生忘死,抗击金兵,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牛头山救驾时彦直又和岳飞长子岳云结拜兄弟,此时,牢狱之中,看到儿子和岳霖相互敬慕,交谈甚欢,韩世忠心中百感交集,难以释怀……
不经意间,韩世忠的眼光扫过桌面,一段漂亮的毛笔字跃入眼帘,笔精墨妙,跌宕遒丽,惊讶之余,韩世忠不由自主地拿起纸张,仔细端详。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本来有些随意的韩世忠看到头一句后突然凝神肃容,身形不由自主挺得笔直。
“你是在写你父亲?”
韩世忠虽是武将,但平时诗文也品鉴不少,自己偶尔雅性来了还会作两首,所以看了这诗第一句他就知道不简单。
岳霖还未回答,韩世忠便等不及继续看下去。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他不由叹了口气,如今的宋朝何尝不是如此呢,在金人的冲击下,大好河山被割得支离破碎,就像狂风吹拂着柳絮四处飘零。
太形象了!
韩世忠有些心酸,他不由自主将下一句读出声来:“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惶恐滩......零丁洋......”韩世忠胡子都快被自己揪下来了,这小屁孩写首诗怎么就......这么扎心呢?
“还有呢?”
“什么还有?”
“别装傻,这么好的诗你不给我写完我可要替岳大帅管教管教你了。”
岳霖想低调也不行了,本来他也只是想写着玩玩,反正除了钱三麻子也没人看,可这下......
也罢!
“学生并不善于诗赋,但韩将军执意如此的话,学生只好献丑了。”
“没关系的,前面几句在那里,最后一句就算再差这也能算是一首好诗了。”
岳霖走上前,提笔,落笔,龙飞凤舞。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韩世忠这回真把胡须扯下来了几根。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岳霖偷瞧韩世忠,却发现他低着头全身在微微颤抖。
“韩将军?”岳霖有些担心。
“韩什么韩?韩什么韩?!”
韩世忠突然暴怒:“不善于诗赋?啊?这是你说的不会写诗?”
“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谦虚,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上去就是一脚!”
岳霖吓得头往后一缩,眼睛紧闭,泼天口水洒得他满脸都是。
这韩老粗,脾气真爆!不都说谦虚是一种美德吗?
韩世忠不管岳霖,颤抖着捧着纸墨,纸墨不重,但他却感觉沉甸甸的。
韩彦直也凑上前去,他可是真不会写诗,但看父亲如此反应,这诗......应该不差吧?
转过身去,韩彦直凑到岳霖耳边低语:“兄弟这首诗就赠予为兄吧!这么漂亮的字体为兄是第一次见到,我一定要好好模仿练习!”
岳霖腹诽不已,后世的行书你当然是没有见过了。
“啪。”
韩世忠反手给他脑袋瓜子就是一拍。
“你还要脸不,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想来我也是跟随岳大帅鞍前马后的,可咱俩后代怎么相差这么多呢?”
“嘿嘿。”韩彦直挠了挠头,略显尴尬。
“伯父,无妨的。”岳霖微微一笑。
见韩世忠还在鉴赏赞叹,岳霖复又感觉到心中一阵惭愧,脸上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啊,抄袭模仿的作品也值得炫耀?对不住了,文大丞相!
看到岳霖腼腆的样子,韩世忠欣慰之余,哈哈大笑,屋里悲愤、忧伤的气息随之而去,无影无踪。
“当今,二圣蒙尘,在北方五国城坐井观天,饱受屈辱,金兵势强,屡屡南侵,烧杀抢掠,百姓颠沛流离,奸臣当道,忠臣蒙冤,我大宋江山危在旦夕,彦直、霖儿,你们少年人要立志抗金,收复故土,中兴大宋!大宋的将来就靠你们啦!”韩世忠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