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意现在要的是你死。”
顾濯说道:“破而后立,死里求生……好吧,当下的情况确实没有糟糕到需要这样做,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试试看,总不能一直躲着走吧,那该躲到什么时候才走出去?”
楚珺看着他问道:“顺带弄清楚所谓上苍要让你怎么死个死法?”
顾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它一直在让我死,只不过我暂时还没死成罢了。”
“如何死?”
“老死。”
楚珺不想说话了。
她无可抑制地再一次开始思考那个问题——顾濯到底是谁。
她想不到道门当中到底有哪位祖师性情……说好听些许是潇洒,说难听那就是轻率,总是亲手毁掉自己建立起来的前辈高人的形象。
顾濯的声音懒懒散散地飘了起来:“我是认真的。”
楚珺嗯了一声。
顾濯说道:“走吧。”
楚珺转过身,握紧手中折雪,在前方开路。
两人依旧有话闲聊。
“可惜这里是荒原深处,不然我就让你给我找一匹白马骑着了。”
“为什么是白马?”
“这其中有着一个无比精彩的故事,我很乐意和你分享讲述这个故事,可惜我已经把这故事大致上忘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你突然想起这故事的原因?”
“源自于我有种感觉,我要是被吃掉可以让人获得长生。”
“……你就不怕我对你动心?”
“虽然目前我不承认,你也不愿意,但事实你就是我的第二个徒弟,所以我从未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这可能有点儿羞辱你。”
“我完全听不懂。”
“这样最好,你要是听懂我在说什么,那我反而要不安了。”
“为什么?”
“你知道人最喜欢和讨厌的是什么东西吗?”
“那你又知道我现在最讨厌什么人吗?”
“还挺好奇的。”
“像你这样说话不肯直白,非要遮遮掩掩留一半的人。”
“你讨厌的很有道理,就像我最喜欢和最讨厌的都是自己,同样也是这个道理,我很难接受世上有一片与我有着相同经历的叶子。”
“……我现在忽然有种感觉。”
“请讲。”
“你也许是我见过最自恋的那个人。”
“还好吧,我之所求其实也不怎么多,世间无我这般人而已。”
顾濯和楚珺简单聊着,不曾因为踏出温泉地界后骤变的气温而沉默,因为后者需要以此缓解心神的疲惫,而前者却是有聊天的欲望。
此时的两人依旧行走在山壑之中,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进着,往赤阴教山门所在的那座山峰靠近。
路上仍旧不平静,落在楚珺肩膀上的压力却少了,她只需要凭借从顾濯处学来的东西,尽可能地避开荒人与赤阴教弟子的战斗,便能一路平安。
双方的战斗十分惨烈,雪地上几乎都是血,断肢残骸更是到处乱飞,时不时就能在积雪中踩到胳膊之类的东西。
楚珺越发麻木,神情便愈发淡漠。
她忽然问道:“你话里的那位大师兄是怎样的人?”
顾濯眼神微变,仿佛天上云,感慨说道:“执念极盛之人。”
楚珺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我没有什么执念,包括复兴道门。”
顾濯说道:“这也是我愿意教你的重要原因之一。”
“是吗?”
楚珺回头看了他一眼,狐疑说道:“为何我总觉得你是在临时糊弄我。”
顾濯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自嘲,说道:“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在事后找补。”
要不然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这句话他没有付诸于口,因为往事龌龊,不足为人道。
楚珺停下脚步。
不远之外,有百余位荒人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准备踏上赤阴教的山门。
她问道:“像你这么了不起的人,为何直到现在没有人前来帮你?”
“因为我真的很了不起。”
顾濯诚实说道:“那些真正认识我的人,对我身份有所猜测的人,便会发自内心地断定我绝不会死在荒原上,至于那些不完全认识我的人就更简单了,他们根本没有来到这里把我救出去的能力。”
楚珺不认同这句话,因为观主不曾抹去她的记忆,她便知道易水那位太上长老曾经出现过,为顾濯而来。
若是这位剑入羽化的绝世强者出手,纵使再有十位大司祭又能如何?
顾濯猜到她在想些什么,说道:“这样做我当然可以离开荒原,但是我也就真的该死了。”
楚珺无法理解,便不作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