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帘微垂,让这谈不上刺眼的幽绿色被拒之门外,握剑。
且慢连带剑鞘,被他伫立在身前,仿佛城墙。
焰浪到来,继而被一分为二。
没有任何的声音响起。
无数年间积雪都已被融化,掩藏在下方的岩石被暴露在幽火之前正在变软,想来很快就会被融化成为汁液,泥土被烧至坚硬继而龟裂,就像是干涸不知多年的大地。
到处都是火。
大司祭看着顾濯,看着焰浪之潮被那把旧剑拦下,眼神里的光芒变得更为剧烈。
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就像先前所言只是在转告上苍旨意,而他本人来到这里要做的由始至终只有一件事——让顾濯死去。
他往前迈步,为自在道人所齐腕而断的左手开始异化,有妖兽以此为凭借从中诞生。
那是一条以大司祭血肉凝就的巨蛇,其形粗壮,双目施怖。
就连楚珺这般道心坚定的修行者,与之对视一眼,心神亦要为之所乱,不得平静。
于是她下意识低头,却发现巨蛇此时已经让自己的身体紧贴泥土,在幽绿火海中游弋蜿蜒前行,不断靠近着顾濯,准备发起攻击。
与此同时,大司祭不曾停下脚步。
顾濯的目光穿过茫茫火海,与之进行着对视。
生死或许就在下一刻。
他对楚珺说道:“待会儿我照顾不到你。”
楚珺怔了怔,醒过神来,说道:“我会活着。”
顾濯说道:“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这句话,他感受着越发炽烈的温度,最后一次进行推演。
——问题不大。
一念及此,顾濯心神既定。
锵!
且慢出鞘。
就在剑锋与世间相遇的那一刻,时光倏然慢下。
无论是汹涌而至的焰浪,还是那只盘桓在其中的巨蛇,乃至于大司祭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被停滞在这一个刹那当中。
顾濯的脸色骤然苍白如纸,有鲜血自唇中不断溢出。
他顾不得去擦拭,因为光阴似箭,须珍惜。
带着那一声锵,他的脚尖发力让身体与剑锋往前,撞入火海,与绿焰浪潮正面相遇!
曾经让折雪不得寸进的焰浪,于且慢之前仿若无物,未能拦下顾濯的脚步片刻,赫然二分。
他的真元瞬间损耗见底,复尔盈满,如此不断重复着折磨着自己的道体经脉——天地衡于此刻被推至这门功法的理论巅峰之上,再无一步可进。
便也是这一刻,时间再次开始流动,但仍旧极慢。
大司祭的眼神开始变化,这主要体现在那盛满他眼眶的光芒有所晃动,叙说着他已意识到危险的到来,准备做出应对。
顾濯的衣袂起火燃烧。
十丈距离已然过半。
他握剑的手泛起异样的焦黑颜色,也许是速度太快的缘故,被拉拽成为一条细线。
还剩三丈。
楚珺醒过神来,毫不犹豫地准备取出最后的保命手段——不是让观主再次降临,而是一枚符箓。
顾濯嘴角的鲜血已被燃烧成烟,飞逝。
那只巨蛇没有惊慌,身体呈现出扭曲的形状,亮出自己的獠牙,咬向顾濯的双腿。
最后一丈。
时间的流速越来越正常,无论思绪还是事实都来得更快,不再被停留在刹那间,有了自由。
大司祭的境界与无垢相对应,比之顾濯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于是他理所当然拥有更多的自由,得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他急掠而退,因为他已经认出这把剑是什么剑,拒绝让自己身处剑锋的三尺之内,那将会为他带来一个不可承受的沉重后果。
巨蛇与他的左臂相连,被连带着退往后方,于是獠牙与顾濯更近。
这就是生死胜负的瞬间。
楚瑾往前望去。
火海被撕裂出一道缝隙。
顾濯身在其中,即将被焰浪淹没。
就在这时,一座石塔出现在他的上方。
火势顿时消减。
连带着大司祭眼神里的光芒也黯淡。
于是,楚珺得以看到那浑浊眼睛里的不解与茫然。
紧接着,她再从中看到一道明亮的剑光。
转瞬即逝。
一泼血花就升起。
大司祭的整根左臂被直接斩下。
巨蛇来不及哀嚎,在火海中被蒸发成烟,消散无形。
胜负并未分出。
顾濯的身上出现焦糊的痕迹,那是三生塔未能完全镇压的幽火,给予他的伤势。
境界之间的差距着实太过可怕,有若云泥。
哪怕他手持且慢,再有三生塔护体,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