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与此人有过纠缠,事实上却只见过一面——在云梦泽的最深处。
虽然在那以后,青霄月曾经奉命紧随在他的身后,但两人始终未曾真正相见,更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故而,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
顾濯望向青霄月。
青霄月依旧不修边幅,衣衫谈不上褴褛,但与整洁相距甚远,看上去就是一个住在深山里的野道士。
然而他从裴今歌以及很多人处都得知,此人办事时的性情与外貌截然相反,近乎是苛求。
“这件事我本不打算掺和。”
他看着顾濯说道:“因此我是从外面赶回来的。”
顾濯问道:“你的伤势好了?”
青霄月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说道:“这是寒暄?”
顾濯摇了摇头,说道:“主要是觉得你命太苦。”
听到这句话,青霄月望向他的眼睛,没有从中看出任何多余的意思,有的都是寻常情绪。
“为什么这么觉得?”
“还要为什么吗?”
余笙的声音响了起来。
与之前曹公公到访时不同,这一次她就在顾濯的身旁,而不是屏风后。
她接着说道:“去年被盈虚伤了,伤还没好又为了救林挽衣和无忧山战了那么一场,到今天还没能停下来休息,说你苦命不挺正常的吗?”
青霄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下一刻,他的唇角翘起。
一个苦涩中夹杂着几分郁郁的笑容随之而浮现。
青霄月看着余笙,叹息说道:“那为了让我的命稍微不那么苦,我们便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余笙望向顾濯。
顾濯嗯了一声。
余笙不再多言。
青霄月看着这对师姐弟,越发觉得自己远离这趟浑水是正确的选择,可惜了。
“还是那三个问题,简单说说吧。”他说道。
顾濯说道:“那就依着顺序来回答?”
青霄月点了点头。
顾濯平静说道:“第一个问题是我为什么能以清净咒化解自身伤势,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在修行方面的天赋天下无双。”
青霄月沉默了,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片刻后,他继续说道:“那第二个问题呢?你认为宋景纶为何会在突然之间改变自己的想法?”
顾濯说道:“这当然与我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那一刻的宋景纶沉浸在执念当中,之所以能瞬间挣脱清醒过来,是因为我对他说了四个字。”
青霄月说道:“哪四个字?”
“该醒了你。”
顾濯理所当然说道:“以禅宗之法,晨钟暮鼓之声。”
青霄月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比之先前沉默了更长一段时间,说道:“那第三个问题你的想法是什么?监正为何对你抱有杀意?”
顾濯带着憾意说道:“我觉得是因为嫉妒。”
青霄月无言以对。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强大……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似无稽,着实荒唐。
然而往最深处去看,这又何尝没有道理?
顾濯叹了口气,感慨说道:“如今回想起来,我多少也能理解彼时监正的心情,任凭谁一心一意躲进小楼不理春秋,如此静心苦修上数十年时光,以为自己与大道已然相近,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个年轻人毫不逊色于自己,道心难免失衡,继而为心魔所侵,最终杀意满心。”
青霄月沉默不语。
余笙看着顾濯,心想你何时成了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青霄月说道:“监正修行多年,道心不至于如此轻易失守。”
“这是正常的情况。”
顾濯说道:“然而监正那时候正在负责修缮旧皇城大阵,其中有两件镇物会影响道心。”
青霄月不再追问下去,因为这个理由确实有力,转而说道:“此事我会去查证,你说监正嫉妒你,可有证据?”
顾濯平静说道:“旧皇城修缮的整个过程,除却为最后一件镇物收尾之外,我全程在场并且提出了许多意见,此事望京钦天监官员的笔录上亦有记载。”
青霄月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监正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现你的天赋,因此对你生出嫉妒之心,在察觉到你身陷无忧山所补杀局后决定顺水推舟?”
顾濯微微一笑,说道:“是的。”
青霄月什么都没再说下去,向两人点头致意,就此转身离去。
房间里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余笙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净咒是道法。”
“晨钟暮鼓声是佛法。”
“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