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是因,死是果。
人在来到这世间的第一刻就结了这个因,而修行为的就是不吞下这个果。
监正自然能听懂这其中的意思,笑了起来,说道:“如此看来,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修行,这句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顾濯对这种无意义的感慨没有兴趣,起身离开椅子,往阵法中走去。
夜色未能笼罩旧皇城,此间灯火通明之余,那些来自人间各地的珍贵材料,本身就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这些奇光异彩彼此交错交织,理应如梦似幻的画面,事实上给予众人的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迷离扭曲感觉。
就算是踏入洞真境的修行者也无法长时间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否则心神很有可能受到无法挽回的影响,为往后的修行路徒增困难。
正是这个缘故,钦天监的官员们才不得不亲自上手。
顾濯行走在被揭开的阵法当中,依循着不久前看到的那张图纸,默然感知着这座历经千年风雨的旧皇城大阵。
监正与他说的都是真的,这座阵法经历了太多的改动,与最初相比是面目全非。
然而余笙也没有骗他,阵法中确实蕴藏着万物霜天真意。
万物霜天真意是真实存在的事物,但就像是藏在经书里的那些道理,如同剑修的剑意那般,其本身没有一种物质化的实体,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升华。
至于此间此刻的那种迷离扭曲感觉,也许是阵法本身经过太多次删改,面目全非后的结果?
然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万物霜天真意混杂在其中依旧来得无比显眼。
某刻,顾濯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他走到一座大殿当中,面朝一根极为粗壮的木柱。
木柱已然被剖开,奇光异彩如水般从中溢出,夹杂着一道彻骨的阴冷寒意。
他知道那就是万物霜天真意,平静地伸出一根手指,深入其中。
钦天监的官员站在旁边,表情无比紧张地看着顾濯的侧脸,却不敢出言劝阻。
正常情况下,他们根本不会进行这样的接触,而是采取一种更为谨慎小心的方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顾濯收回指尖。
有轻微惊呼声响起。
在灯火映照之下,众人清楚看到顾濯的皮肤略微焦黑,就像是被雷电击打过的木头,转眼间又发现其中有异彩在其中浮现。
正当望京本地的官员们无法掩饰着急时,顾濯把拇指放在上面,轻轻地擦了一下,那痕迹便如尘埃般被拭去,彻底不复存在。
接着,他向在场众人点头致意道谢,转身回去。
监正看着他走回来,感慨说道:“看来你也明白这座旧皇都大阵被搞得有多麻烦了,千年来无数人的想法被糅杂成一团,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呈现出来,连望京城的地脉都受此连累而紊乱得不成模样。”
顾濯点头说道:“确实不是一般的麻烦。”
言语间,他拾起阵法图纸重新观看,沉默思考片刻。
余笙特意让他看这座大阵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不仅仅是让他亲眼见过万物霜天劫真意的存在,更是一种告诫,以及提醒,让他知道这门功法到底霸道酷烈到何种程度。
天地衡源自于元始魔典和星霜劫的结合。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元始道典,但他在星霜劫的造诣上却是浅了些,远远不如余笙。
他要是决意以天地衡作为根本功法修行,那就有必要对星霜劫,以及它的前身万物霜天劫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否则往后的道途必然出现失衡的危险。
想到这里,顾濯不得不承认余笙是一位称职的师姐。
一杯热茶过后,他放下那份阵法图纸,说道:“明天再见。”
监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不继续看下去了?”
顾濯说道:“累了。”
这句话很假,监正却丝毫不在乎,向还在忙碌的钦天监官吏们挥了挥手,示意今夜就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忙碌续下去。
然后他对顾濯说道:“公事暂且就到这里了,接下来我想与你聊聊。”
顾濯嗯了一声。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两人就此离开。
旧皇城占地极为广阔,走出深处,仍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月色如水,浸没亭台楼阁,带来一片阴凉。
顾濯始终没有开口。
监正不在乎他的冷漠,抬头望向天上那一轮孤月,忽然说道:“真是像啊。”
顾濯置若罔闻。
监正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微笑说道:“今夜这月色与你在白马湖畔胜过三殿下那天夜里无甚区别,都是同样的凄冷啊。”
忽有风来,寒意不尽。
顾濯任由寒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神色始终平静,说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