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行走出那座佛殿,来到风雪中,对顾濯微笑说道:“我有些好奇,长公主殿下对你的评价。”
顾濯敛去笑意,摇头说道:“那你还是换个问题吧。”
听着这话,场间早已被惊讶到麻木的众人还是忍不住有所感觉,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平等到近乎无礼的姿态,只觉得无法理喻。
道休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呢?”
无垢僧在长辈的身旁回头后望,心有预感。
林挽衣心想肯定又是要那样子了。
余笙早已猜到。
但就在顾濯开口前,道休忽然笑了起来。
他问道:“是天下无双,对吗?”
“你猜对了。”
顾濯的语气轻松如常:“但我会在这后面添上四个字。”
道休看着他的眼睛,笑意更盛,问道:“哪四个字?”
顾濯说道:“何足挂齿。”
……
……
山顶的热闹就像是窗户里的风景,始终被局限在那方框之内,不曾外溢。
裴今歌不是第一次来慈航寺,但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进入这座禅宗祖庭,行不能为人所知之事。
流水身就悬挂在她的腰边,铃铛形状的法器不曾随着她的脚步而奏起清鸣之声,始终维持着安静,便也维持住了她的容貌。
走过几条甬道,路过几间佛殿,甚至与寺里僧人打了个照面,直到那座院落。
整个过程中裴今歌都表现得很是轻松,轻车熟路,不曾有半点生涩的感觉。
很难想象,过往巡天司都是由青霄月处理类似的事务,而她是一个永远站在明媚阳光下的人。
裴今歌进入这座院落的办法很符合当下的身份。
不是推门而入,而是越过院墙。
院内很静,地上都是没来得及打扫的积雪,院中伫立着一座小石塔,边缘处生有积年青苔,伴着白雪很有宁静的感觉。
秀湖真人就坐在石塔旁。
这位在世间享有莫大名声,被誉为酒卦双绝的散修,这时候全无往日风度可言。
情报里说是软禁,南齐密谍司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之下,确实也不敢对他真正上刑逼供,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够过得舒坦。
为了避免秀湖真人逃走,有人在他的体内接连下了数十道禁制,彻底断了他自修行得来的一切手段。
如今的他无境界在身,无真元护体,无道法可用,便与寻常老人没有任何的区别,无非就是身体稍微强壮一些。
面对如此酷寒风雪,秀湖真人被囚在石塔旁,衣衫单薄之余,更是连自己酿出来的酒都被人尽数掠走,无法以酒水驱寒。
这落魄的程度真的有些惨。
裴今歌的眼神始终平静,因为她见过太多比这更惨的人。
秀湖真人听到脚步声,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裴今歌,那双黯淡憔悴如若死去的眼睛骤然明亮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不久前曾经见过的那张脸。
裴今歌一言不发,并指为剑,直接点落。
一声轻响,禁制尽碎。
秀湖真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样营救,再想到这里就是慈航寺的时候,不由心绪激荡。
就在他准备喊出那两个字,行大礼之时,裴今歌用一个眼神制住了他。
直到这时,他才从那复杂的情绪当中醒了过来,以最快的速度说出自己该说的话。
“我之所以被密谍司和李家抓住,是因为有人出卖了我。”
“那个人是李若云,我的那个徒弟。”
“他好像对您的身份有所怀疑。”
裴今歌安静片刻后,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秀湖真人闻言,意识到了某种可能的存在,缓声说道:“请讲。”
“活着离开慈航寺,把你知道的一切秘密都带走。”
裴今歌说道:“死在这里,让秘密跟你一起死。”
秀湖真人心想果真如此。
裴今歌继续说道:“前者最多只有三成把握守住秘密,后者十成。”
秀湖真人苦涩一笑,叹息说道:“我还以为是有三成的机会逃出慈航寺。”
裴今歌置若罔闻,开始倒数。
自七至一。
到第六的时候,秀湖真人收起了惨淡笑意,认真说道:“那我除了死,还能为你再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任何答案,因为答案就在他的身上。
在秀湖真人说出这句话的下一刻,他便用一种最为决绝的方式杀死了自己,让裴今歌连善后都不必。
那种手段不是震断心脉,不是自碎神魂,而是顾濯曾经要求他做过的那件事。
以天机术算之法推演自己的命运。
只是瞬间,秀湖真人本已枯槁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