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出现石坪上那两人的身影,但又像是什么都看到了。
因为她正在用唯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如此应对无定印,倒也不失为一种正解,但还是过于鲁莽了。”
话至此处,她提笔落墨于画布之上。
只是寥寥几笔,画布上就出现了两个清晰的人像,分别持着手印与紧握拳头。
在这一幅画像的右下角,谢应怜以苍劲笔锋写了一行字,简单概述换做是她会如何应对这无定印。
场间战斗如何进行,她便如何提笔,手腕未曾停下哪怕片刻,由始至终没有遇到过半点创作上的瓶颈。
真性僧攻出的每一招,无论是落在实处的禅宗手印,还是去往神魂中的净化邪祟法门,她都能无一不差地给出自己的解法。
一副画布自然画不完这场战斗,于是站在旁边的谢家侍从不断为谢应怜更换画布,让她得以专心落笔在纸上。
即便如此忙碌,但他们也依旧止不住为自家大小姐的绝世天赋而震撼,偶尔随意看上一眼还在与真性僧鏖战的顾濯,只觉得你着实是三生有幸,竟能让大小姐为你亲自记下这一战。
这些画纸流传至世间,即便隐去小姐的名声,仍旧可以价值千金。
如此感慨着,有人忽然发现了些许不妥……为何将近百招过去,顾濯和真性僧的这场战斗看起来还是均势。
这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
这小姐亲手挥墨的画纸都已经堆得这么高了!
就在这时候,谢应怜倏然收笔。
她把笔放进笔洗里,让墨水为之而晕开,默默放下了双手,藏在衣袖里。
下一刻,石坪上的两人分出了胜负。
赢的当然是顾濯。
明明只是一招之差,真性僧却败得心服口服。
他已经为这场战斗动用了所有的手段,可谓是战得酣畅淋漓,败亦痛快。
顾濯对此并无悲喜,因为这家佛寺里依旧没有他寻找的那道佛光,他仍旧要重复数百次这样的经历,直至终点的到来。
尽管如此,他依旧带着笑容与真性僧聊了数句。
直到谢应怜的到来。
贵气凛然的少女缓步而至,寺里的僧人不言低头而退,就连谢家的侍从都退走了。
这显然是要进行一场谈话了。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谢应怜的声音很是温柔。
她轻挥衣袖,那一叠画纸自然飘来,悬浮在两人的身旁。
“这些画纸上画着的不仅是你战斗时的画面,还有我为你给出的解法。”
她看着顾濯的眼睛,耐心说道:“你的战斗经验终究还是欠缺了些,先前这场战斗里有不少地方你其实能做得更好。”
“不过我不会责怪你,与这些庸人切磋多了,难免也会染上俗气。”
话至此处,谢应怜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惋惜之意:“长公主殿下归根结底还是站得太高了,目光无法真正落在你的身上,否则你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般模样。”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此往寺外走去,颇有几分事了拂衣去的意思。
然而没有走上几步,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发现顾濯没有接受自己的礼物。
“骄傲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以为每一位志在大道的修行者都该留有骄傲,但不能让这份骄傲化作愚蠢。”
谢应怜叹了口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失望意味,摇头说道:“没有接受旁人好意的心胸就是最为可悲的那一种愚蠢。”
这一次顾濯没有再沉默下去。
“原来你不全是有病。”
他顿了顿,问道:“但你这试图毁人道心的手段是不是有些狠辣了?”
谢应怜没有转身,淡然说道:“如果你非要将我给予你的好意诋毁成恶意,那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狠辣。”
顾濯置若罔闻,说道:“你好像还在希望我忍不住对你出手。”
谢应怜微微摇头,说道:“你想多了。”
话至此处,她缓缓转过身,让长裙衣袂随风而起。
她望向顾濯,唇角带着一抹温婉笑意,说道:“如今还在洞真的你还不配,即便你对我出手,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挑战,那太过无趣了。”
话里的每一个字里藏着的都是你在自取其辱的意思。
以境界论,事实似乎的确如此。
越境而战并非绝无可能之事,先前的顾濯就做到了,然而那只是越了一个境界,洞真与养神。
然而谢应怜如今已是养神之上的承意,纵使她距离归一境尚有遥远路途未曾走过,那也领先了当下的顾濯太多太多。
这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的确很无趣。”
顾濯不再多言,像是听劝,转身翻开了那些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