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简单,谈何简单?
百年前道门大败,玄都崩塌,人间始有天命教。
在最初那四十多年的时光当中,天命教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这种艰难不仅在于没有足够的力量,更在于其时整个人间都认为他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可言。
明明自天道宗分裂而来,却不得其真正传承,作为当年道门溃败之时落下的一枚棋子,在道门诸宗画地为牢自行封山的那个年代里,更是无枝可依。
如果是寻常邪魔外道,如无忧山这般,世间自有王侯公爵愿为买刀人。
问题在于,天命教始终没有将利益摆在第一位上,而是认为自己秉承着某种独特的使命,为此与大秦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尽管后者当时未曾将其放在眼里。
无论怎么看都好,彼时的天命教都是一只跳梁小丑,除却让人们在茶余饭后多了几个笑话以外,不曾对这人世间造成任何的影响。
直到老人,或者说陆明诚……
更准确地说是盈虚道人的出现。
“那时节真的很不容易。”
老人回想当年旧事,声音里没有唏嘘,几分愉快,好些得意。
他看着顾濯神情严肃,强调说道:“不要说什么宗山,就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难寻,朝不保夕。”
顾濯静静听着。
下一刻,老人的眼神却放空了。
他仿佛看到多年以前的某些画面,摇头说道:“所以如今回想起来,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这一趟浑水里头,明明我当年在玄都上就是一个小道童,连入门弟子都算不上,也不曾与人有师徒关系,好不容易得了一场大机缘,为何不过上轻松的一辈子呢?”
顾濯说道:“人总是如此。”
老人下意识问道:“如此什么?”
“所谓能力越大便责任越大。”
顾濯平静说道:“在某些时候试图去理会某些与己无关的事情,殊不知什么都不做,在很多时候就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这句话,老人沉默良久后,突然间笑了起来。
“但人就是安静不下来的,除了死人,不是么?”
“人之常情的确如此。”
“可是?”
“修行求的是超脱,是成仙,是舍弃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顾濯的语气很淡,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白皇帝至今未入登仙便是受累于此。”
老人很认真地想了一遍,说道:“那我不后悔了。”
顾濯问道:“为什么?”
老人微笑说道:“因为我这辈子也算得上精彩,而且我很难想象自己见万事而不为所动的样子,与其那样无趣地过上一生,去求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成仙,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来得更好。”
顾濯不再多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他也不曾做到自己说过的话。
老人诚恳说道:“路还漫长,我想继续讲先前那个故事。”
顾濯点头。
……
……
在如今的世人或者说有识之人的眼中,前四十年与后六十年的天命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而这一切根本原因在于盈虚。
盈虚道人的来历极其神秘,当时的人们只知道他几乎没有耗费什么力气,近乎理所当然般成为了天命教的重要人物。
这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其时的天命教行将就木,人心已散,早已站在悬崖边,只待某刻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盈虚道人自然不会接受这种情况,为此忙碌数年,依旧难止大厦将倾之势。
那时候的他已有年岁,但那都是与修行为伴的岁月,故而他对这世上的某些事情某些人仍然抱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热诚,因为他真的相信……相信信念能够历经漫长时光搓洗依旧完美存在。
这样的人只要找对了办法,那真的很好用。
是的,最初那段时间,天命教里有人借老人的手为自己谋了很多的好处。
后来事发,老人当面质问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却只得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
直至人生最后,他依旧记得那句话说了什么。
——不要试图在这荒诞的世界追求崇高,那是人世间最为愚蠢的事情。
……
……
“然后呢?”
顾濯看着老人,难得好奇。
老人笑了笑,笑的很是干爽利落,就像他接下来给出的答案。
“我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所以就把这人给杀了。”
他说道:“接着我借名头召开了一场议事,再把所有我觉得有问题的人都杀了。”
……
……
故事的过程就是话里描述的那样。
天命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