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沉默不语。
不久前,她曾在擂台前拒绝了顾濯的邀战,温柔笑着说了一句类似于得道者众的话,说自己十分欢迎一场围攻的到来。
当时顾濯的反应很平静,最终给出来的回答是‘有理’二字,随后就是沉默以及等待。
只是她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在将近一个时辰过后的现在,自己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回想起这句话。
以她的心性,自然不会因此而老羞成怒……
好吧,羞怒以至于愤怒的确是没有,但别的复杂情绪真不少。
余笙默默想着这些事情。
“你赢了。”
她看似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然后随意走了数步,在废墟中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闭上双眼。
顾濯心想这是你该说的难道不是我败了吗?
何如这般居高临下?
就在这时,无垢僧的声音忽然响起,充满了感慨与敬佩的意味。
“如果不是我知道这里就是苍山,就是长公主殿下的道场,和你没有半分香火钱的关系,我真要以为这里是你的地盘了。”
世人皆说旁观者清。
然而小和尚十分确定,哪怕他早有预感那道苍雷落下的时机,也绝对做不到像顾濯那样及时撑开身后黑伞,掩去气息,遮蔽天空。
这需要的不仅是对天地气息的极强感知,更需要对苍山这方独立于天地之外的天地有着足够的熟悉程度。
正常情况下,这是道场主人才能拥有的天时地利。
小和尚如何能不为此深刻感慨?
不知道为什么,余笙听到这句话后,本已闭上的眼睛忽然间睁开。
她眼神专注地看着无垢僧,认真记下这个小秃驴的姓名样貌以及此刻的笑容,继续维持沉默。
顾濯很满意小和尚说的这句话,所以不说话了。
更为关键的是,他现在真的很累。
如果说余笙在掷出那一枪后直接油尽灯枯,再无任何动手的可能,变成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儿,那他不过是比她好上那么一线,仅此而已。
无论真元,还是精神。
这时候的他都已经濒临极限了。
那一枪虽然没有正面命中他,但最终相差的距离不过丈余,他也因此而不得不身负重伤。
风雪不休。
寒意未曾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晨的即将到来而沉寂,越发浓重。
就在这时候,他手里那把黑伞被人拿走了。
蓬的一声。
林挽衣撑起黑伞,想要为他遮去落雪却发现这伞着实太破了些,怎么也挡不住。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按着顾濯坐了下来,让自己站在他身前。
崖畔已成废墟。
积雪都不见。
苍雷过后,层云微散,星光艰难落下,照亮山间一角。
白浪行神情惘然,似乎仍旧沉浸在那一战的过程中,无法接受先前真实出现过的画面。
小和尚傻笑着乐呵呵,还在为朋友高兴。
余笙静默不语。
林挽衣撑起破伞,以身为墙,拦尽寒意。
顾濯就坐在她身后。
只见及腰长发飞舞如画,薄裙为寒风吹拂而裹紧身体,风光隐约。
“真大。”
“嗯?”
“没什么,我是说你的衣袖。”
“我也觉得这衣袖好看,就是不怎么方便打架。”
两人随意说着话,等待晨光到来。
……
……
神都未曾死寂。
地上的人们早已过了目瞪口呆的环节,正在为这一战而激烈探讨,有着一种亲眼见证历史的强烈兴奋。
与之不同,身处飞舟之上的诸宗强者们却维持诡异的沉默。
气氛很是压抑。
直至苦舟僧开口。
这位禅宗的大人物望向裴今歌,沉声认真问道:“裴司主,这不合规矩吧?”
在场众人不是瞎子,更不是那些只要有热闹可看就满足的寻常百姓,与四年一度的夏祭是切切实实的利益相关。
先前余笙那引苍雷天威,凝为枪锋而落的一枪,怎么可能是夏祭考生能做到的程度?
更不要提顾濯竟能在这一枪面前活下来。
裴今歌说道:“哪里不合规矩了?”
苦舟僧面无表情,直接说道:“余笙明显不合规矩,顾濯比她还要不合规矩,这两人的存在已经让夏祭变得荒唐了起来。”
眼见禅宗率先开口,许多宗门的代表随之而附和。
就连那几座剑宗都沉默了。
这事确实不好辩解。
裴今歌莞尔一笑。
“你这话可真有意思了,顾濯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