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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飞舟上。
裴今歌忽然说道:“她似乎很想继续走下去。”
娘娘淡然说道:“她一直都在试图证明自己。”
裴今歌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不止于此。”
娘娘问道:“嗯?”
裴今歌回想起望京之时,少年与少女在春光下并肩而行的身影,似是感慨说道:“你这个女儿,如今想的应该是让自己有资格和顾濯站到一起。”
娘娘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摇头说道:“无趣。”
说完这句话后,她似乎真的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毫无兴趣,转身离开。
裴今歌对此毫不在乎。
她甚至觉得这更自在了些,挥手唤来下属搬来椅子与茶具,悠悠闲闲地坐了下来。
……
……
破境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在正常情况下,每一位修行者都会尽可能为自己挑选一个合适的环境,提前做好一切能够做的准备。
除非真的没有办法,否则绝不会贸然选择破境。
神景天女对此再是清楚不过。
她承认林挽衣是自己的朋友,愿意为其护法,自然也就愿意做更多。
她认真提醒道:“你的心还是没静下来。”
言语间,她并指为剑画地为牢,断绝谈话声流传出去的可能。
林挽衣没有睁眼,说道:“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遥远。”
破境的尝试已经开始,她也隐隐触碰到了那一扇通往广阔天地的大门,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始终缺了那么一点力气。
大门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她推开。
然而那下一刻却怎么都不愿意到来。
这种感觉很不好。
神景天女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因为你不相信自己。”
林挽衣微怔无语。
神景天女没有再把话说下去,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她无法理解林挽衣的自我质疑,那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林挽衣不再去想那扇门。
在她放空心神那一刻,无数回忆片段彷如此刻苍山风雪般,骤然翻涌浮现。
九天前的那个夜晚,她与顾濯站在灯火微黯的树荫下,她曾说自己有一个秘密,轻轻地抱了一下某人。
为什么她当时不把秘密说出来呢?
为什么她连那一壶酒都不敢自己提着呢?
白马湖畔,她与顾濯并肩乘舟渡湖映入众人眼中。
当天夜里,白浪行没有败在她的手下,却因她而受了莫大的屈辱。
那一场春末的微寒雨中,她在床上抱着双膝,静静看着窗外的雨水滴滴答答,却始终静不下心来,于是有了那场影响深远的长街血案。
可是……为什么她只是在旁看着,不曾亲手拔剑指向那些羞辱她的人呢?
在望京的夕阳余晖里,她看着长洲书院那位副院长,不得不登门拜访顾濯,被迫与她那位好朋友行妥协之事。
是的,那个结果和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因她而成,但……这真的是因为她吗?
还是一个昏暗的清晨。
她离开书楼,走到那个院落,与顾濯闲聊数句,出门便遇了一道剑光。
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那道剑光之决绝惊艳。
可惜,那时候的她手中无剑,不曾与之正面争锋。
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再往前呢?
有一位小姑娘送君出长洲。
有一位少年坐在石阶上,静对众人。
还是那位少年。
在一个落着雨的清晨,推开了她的房门,与她说了一句话。
——要我站过来你这边吗?
林挽衣记得自己答应了。
这是一个她至今仍旧得意的决定。
然而她却直至今日才发现另外一个事实。
自那一日起,她已经很久没有再真正地握过剑了。
再也没有像年幼之时,为了一句不公的评语,不管不顾地独自留在望京,与长洲书院一战十余年,不曾退后半步的骄傲与勇气与执着了。
于是。
所有的不解都有了一个答案。
……
……
林挽衣睁开双眼。
她的身前依旧是苍山的风雪。
过往那些令她骄傲的画面,如若此刻的飞雪般逐一闪过,再次落入她的心中,
她平静地向前伸手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把看不见的剑,轻轻斩落。
那扇门被她一剑斩破。
一个崭新的世界就此到来,与陈旧的她相逢。
神景天女的声音随之而响起,简单而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