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个卦字的落下,场间席上众人先喜后惊,旋即一片错愕。
以卦象推演天机窥探未来,绝非寻常修行者所能做到的事情。
更准确地说,当今人间鲜有擅长此道的修行者。
因为这不仅需要修行者本身对天地间运行的客观规律有着深刻认知,本身心力算力超然于众人,更需要其终年沉溺此道当中,且最终起卦之时还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或是寿元,或是某些不显于眼的事物。
修行求的是超然,是超脱。
是与天地并生,与万物为一的永存于世。
在秀湖真人的事迹当中清楚记载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因家贫缘故,未曾参加过夏祭,而夏祭之事缘起于百年之前……
简单些说,秀湖真人的真实年龄远不应该像外貌上展现出来的那般衰老,但他却偏偏老得无从遮掩。
换做一位正常的归一境强者,这应该是一个正值巅峰追求破境,成就无垢身的美好年华,何至于衰老如这般落魄模样?
故而绝大多数修行者在入道之时,根本就不会去考虑天机术算之道,对此讳莫如深。
但也正是这个缘故,像秀湖真人这样沉浸于天机术算一道的修行者往往能够得到更多的尊敬,更何况他过往年间所行之事早已赢得世人的尊重。
像这样的人,不该为今夜这场年轻人之间的冲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才对。
片刻沉默过后,场间渐渐有人站起身来,行劝解之事。
为首者还是李若云。
他此刻的表情格外凝重,再也找不到先前半点的风轻云淡,这即是在为秀湖真人心生担忧,更是想到不久前那位小姑娘的话,胸口快要气闷成疾。
坐在最上方的那两位大人物无法再静坐旁观下去,直接开口劝阻,语重心长。
“此事何至于此?还请真人您再三思虑,切莫急一时之悲愤。”
“秀湖兄你这想法着实有失偏颇了,年轻人吵吵闹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若不能让他们吵闹了,那世界反而来得不美了。”
秀湖真人摇头说道:“我意已定。”
“你们也不必把我的话想得太过沉重,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为今夜这件事把自己弄到折寿,那我脑子多少有点儿问题了。”
老人看了一眼场间那些神情古怪的晚辈,不禁笑了起来,自嘲说道:“就是简简单单算上一卦罢了,你们真不要把这太当成一回事,万一老夫算错了,你们又死信到底,那我岂不是在误人子弟了?”
随着话语的落下,那道爽朗笑声的响起,场间的气氛不再那般压抑凝重。
轻松,愉快。
这两个词在今夜第一次正式出现,带来一场宴席该有的氛围。
便在这时候,那名为梨花雪的美酒也被送了上来,倒满众人身前酒碗。
清浅酒水映着满楼灯火,那淡幽隽永的香味仿佛也随着灯火洒落,飘入此间众人身心。
香自梨花来,如雪堆满人间。
酒水尚未入喉,在场的诸多天才们便已眼神发亮,不是因为贪杯爱酒,而是他们察觉到自己的境界隐隐有所松动,似乎下一刻就能直接突破。
这自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是溢散的酒香给人们带来的轻微错觉,但此酒的确有益修行,或许真有与洞真只差一步的天才能够借此良机破境。
顾濯看着身前那一碗酒,说道:“这酒的确不错。”
无垢僧的神情是故作的严肃,小声说道:“我要请你喝的就是这酒。”
顾濯想了想,说道:“但现在每个人都能喝到了。”
小和尚无言以对。
他有些想要开口反驳,说这也不是我做的决定……然而话出口前一刻,却发现这件事还真和他有相当直接的关系,根本甩不掉。
“没事。”
顾濯安慰说道:“我这不是在怪你。”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让酒水没入喉间。
与此同时,秀湖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梨花雪酿造不易,酒劲不在一时之烈,而在绵延不绝的后劲,最是适合你们这些酒量参差不齐的年轻人喝。”
“说实话,先前决定要请你们喝一杯的时候,我多少也有点儿肉疼,但话放出去了断然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老人笑着说道:“只希望你们能尽量把这酒喝完,要是喝不完的话……那记得要带走,可别留在这里,平白便宜了别人。”
只是短短的三言两语,他几乎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好感,只觉得今夜能遇上这样一位毫无架子平近亲人的长辈,果真不虚此行。
好些年轻人被这番话引起就行,端着站起身来向秀湖真人敬酒,接着又要再说上好几句话,话里无非就是敬佩与仰慕,诸如此类的吹捧言语罢了,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