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需要逻辑,但现实不需要。
裴今歌并不赞同这句话,她始终坚信万物之中必有因果的存在。
人们之所以看不到现实中的逻辑,只是因为逻辑被隐藏在无数的细节当中,难以发掘。
她不认为顾濯能在她面前撒谎,而不被她所察觉看破。
那么江流儿的故事便是真的,无非是故事里的许多关键细节被刻意隐去,以至于整体感官显得格外粗糙。
“有意思。”
裴今歌笑意更盛,话锋骤然一转,好奇问道:“从最开始的第一句话到现在,你明知我的身份,却始终没有半点惧意,为何?”
顾濯说道:“恐惧没有任何意义。”
他顿了顿,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有人特意和我提到过,你不屑杀死归一境之下的人,而我现在只是洞真,不符合被你杀死的条件。”
“那人是陈迟吧?”
裴今歌自嘲似的叹了口气,感慨说道:“真是家贼难防。”
顾濯没有接话。
裴今歌依旧不在乎,接着说道:“想来林挽衣那个小姑娘与我深有同感。”
顾濯闻言,心想自己原来真的没有猜错吗?
早在十天之前,他就对那桩刺杀案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只是囿于当时在准备那十三场约战,以及对方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次动手,于是什么都没做。
裴今歌往前一步,负手凭栏而立,任由春风吹的衣裙猎猎作响。
“看来你猜到是那人谁了。”
她的声音里都是漫不经心,大抵是在过往漫长岁月中,早已见惯了相似的背叛,不以为意。
顾濯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位丘管家。”
答案都在细节当中。
那场刺杀里面存在太多的巧合,一个甚至两个都能是真正的巧合,但促成最终结果的所有必要因素都是巧合,那就代表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既然如此,谁能掌握林挽衣生活当中最多细节,谁便有问题。
十天前,丘管家为了让顾濯尽快搬出去,在极短时间内将一应琐碎细节问题安排妥当,不出半点错漏,这必然是经年累月所磨炼出来的能力。
那么,这位老仆人理应遭受最大程度的怀疑。
裴今歌随意说道:“算算时间,陈迟三人这时候也该和那位老管家坐一起喝茶,探寻那场刺杀背后的真相了。”
顾濯沉默不语。
裴今歌唇角微翘,无声而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直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林挽衣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半个身子掺和进了帝国最上层的斗争当中,并且发挥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等你去到神都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将会得到毫无道理的冷漠待遇,而这将会体现在每一个角落里,就连号称最为严明公正的夏祭也不可避免,因为那也在他们的权力范畴之内。”
她的声音越发温柔:“这并非是我在威胁你,就像陈迟对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个很懒的人,如果不是你这人着实有意思,便连这些话我都不会告诉你。”
顾濯看着她的侧脸,想了想,认真问道:“难道您觉得今天这十三场约战就是公平了吗?”
裴今歌无言以对,继而哑然失笑。
不知为何,她的笑声里却全无尴尬,如青春般清脆。
顾濯继续说道:“假如你此刻所描述的这一切,只因为我在那天救下了林挽衣,那只能证明一个事实。”
裴今歌微微挑眉,问道:“什么事实?”
“错的不是我。”
顾濯平静说道:“是你话里描述那群所谓的帝国最上层。”
裴今歌说道:“此事无关对错。”
顾濯说道:“如果无关对错,那就更能说明这群人白痴的过分纯粹。”
这句话他说的理所当然。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裴今歌转过身,静静看着他的眼睛,看的分外认真。
就在顾濯以为自己即将听到一句威胁,又或者别的什么时候……
忽有掌声入耳。
裴今歌正在为他认真鼓掌,眼神里尽是欣赏,诚挚说道:“我十分赞同你对他们的看法,因此我衷心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这世上若是少了你这样的人,未免太过无趣……”
话音戛然而止,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也许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太像威胁了?
片刻后,有脚步声自两人身后传来。
与之一并到来的还有一句话。
“前辈您放心,我和他要比你们年轻上太多,正值青春,总归是要能活得更久的。”
林挽衣走到顾濯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神情漠然而坚定。
顾濯心想事情真若如此就好了。
那他何以这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