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妈掀开棉帘子。
她踮着脚,尽量将棉帘子挑高。
唐根生则抱着楚秀娟从屋里窜出来。
身后有‘怎么了’、‘咋回事’、‘这是弄啥嘞’等疑虑和追问。
唐根生一概没管。
他左臂搂着楚秀娟的后背,右臂勾起楚秀娟的两个腿弯。
从屋里出来,径直右拐进了去中院的过道。
中院也不是唐根生此行的终点。
他要去前院。
过垂花门。
喊板爷达子叔帮忙将人拉去医院。
楚秀娟发了高烧。
唐根生给她亲手穿的棉外套,手指能感受到热辣滚烫。
三大妈等唐根生跑出去,又去里屋床上拿被子。
板车拉人,也得盖上被子。
要不是事急从权,还应该铺上个褥子才更妥当。
出了屋。
三大妈就被几个老住户给围了上来。
她本就是个没啥主见的家庭妇女。
因着魏东来这个三大爷,成了院子里的三大妈。
做事原本就没什么章法,逻辑和思路不说一锅粥,也是半碗小米稀饭的程度。
以她的性子,也实在没法做到像唐根生那般果断和无视。
“秀娟妹子发高烧了,这就准备送她去医院。”
“是根生隔着窗户听到咳嗽声,我才进屋瞧着的。”
“没有,没有,都是街坊邻居,赶上了还能不管咋滴……”
三大妈被围着你一言我一语。
被褥被她捧着,也像是失去了本来计划的意义。
最后还是谭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
亮了一个嗓门,将众人七嘴八舌给压下。
“先救人,先去医院!”
谭老太太差点气咳嗽喽。
刘玮丽赶紧伸手,帮小脚老太太顺气。
等三大妈从后院赶到前院。
已经没了唐根生和楚秀娟的影子了。
三大妈倒也不是一点主见都没有。
看到门口没了板车,下意识就觉得阮达没等来自己,先走一步。
她忙把手里的被子先放回到自己家,又忙不迭的往外追。
结果刚进门廊就又停下。
回屋里捯饬了半晌。
揣着五块钱再次出了院子。
三大妈以为板爷阮达骑着板车送楚秀娟去医院。
实际上不是。
阮达恰好提前走人了。
唐根生来到前院。
没瞧见板车。
阮达住的倒座房也挂了锁。
明显人已经走了。
其实刚刚去后院的时候,阮达还在板车前拾掇东西。
估计也就是刚走。
唐根生紧了紧怀里的病号楚秀娟,便又追出院子。
院门外没有达子叔的身影。
唐根生干脆又再追到南锣鼓巷主街口。
没瞧见达子叔的板车。
也没找着其他的交通工具。
要说也真的是巧合。
就跟很多人找银行似的。
平日里感觉满大街都是中国银行。
可真需要去中国银行办业务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到处都变成了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邮政银行,甚至民生银行……
中国银行就莫名的消失在了记忆里。
忒难找。
就像现在。
唐根生想要找个板车送一下病号,结果愣是一个都没遇到。
低头看了看怀里,几乎被裹成襁褓的楚秀娟。
脸蛋烧的红扑扑的。
眼睛似睁似眯,看着还有些迷离。
唐根生判断,怀里的这个病号八成是被烧糊涂了。
万一真烧坏了脑子,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大大的不妙。
这年代的医疗水平跟唐根生认知的上一世完全不同。
很多稀松平常的疾病,哪怕是感冒发烧,也有可能造成终身遗憾或者直接死掉。
这么说吧。
医院里的停尸间几乎是不够用的。
在这个年代大环境下,压根就不具备空床期的条件。
唐根生左右环顾了一圈。
后面也没有追出来的三大妈。
唐根生估计就算自己回去骑了自行车。
以楚秀娟现在的状态,能不能稳稳的坐着也还是未知数。
算了。
横竖不过几个街道而已。
南锣鼓巷周边有三个医院。
首都医院附属医院,第六医院和鼓楼中医医院。
黑芝麻胡同在北边,挨着鼓楼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