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根生骑车载着康素萍和张东帆回家。
回东直门北小街的家。
进了院子,很多人看到她们娘俩都凑上前宽慰。
唐根生先一步进了屋内。
外间屋还算正常。
门是门,炕是炕,炉子虽然灭了,可烟囱竖的笔直,煤筐子四周也挺干净。
而里间屋……
满屋狼藉。
唐根生站在六斗柜和写字台之间,环顾一圈,简直是触目惊心。
俯视着地面的大镜框上有一道血渍,已经干涸凝固了。
血渍从六斗柜的三层抽屉拉环启,划过镜框,飙溅了写字台大半个玻璃桌垫,最后的尾巴,还是垂到了地上。
浸染了灰色包浆了的地砖。
小窑厂烧制的红砖早就随着年岁日久而包了浆。
看不出红色的痕迹。
现在即便是被血渍溅射,也只是让地砖的表面和缝隙的污垢泥泞的颜色,更深了些。
就像是生命的诞生和泯灭。
在这栋房子内,因为人们日日夜夜的居住和生活。
死过的两条人命,也只会成为两滴过客。
如同沙漠中被风扬起的两粒沙,落地后便会失去它们的踪迹。
不再被人惦记。
不会被人记起。
地面用白灰洒了一个躺着的人形。
便是闯入家中的恶人了。
此时此刻,唐根生还不知闯进来的人姓谁名何呢。
他压根不在意张家的死活。
门后的衣服架歪倒在墙角。
一只木板凳被拆的七零八落。
大概率不是拆的,是抡起来砸在了某个人身上。
张康来以往的形象在唐根生知道这件事后便崩了。
现在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根生不说毫无头绪吧,也得是一无所知。
好在所有的这些,都不会耽误唐根生动手拾掇屋子。
“根生,你过来啦?张叔儿病情咋样?”
李二娃走了进来。
“救过来了,偏瘫。明后天估计就能出院。”
唐根生手下不停,竖起衣服架,跟李二娃说着话。
李二娃看了里间屋一眼,从外间屋找了个抹布浸湿了,拿进来帮忙。
他倒是不怕那些血,一边擦一边跟唐根生聊天。
“我才去厂里上了不到十天班,车间主任死你家了……”
车间主任?
“死的是你们车间主任?”
“对啊。姓郭,左撇子,绰号就叫郭大撇子,是我们厂的车间主任,平日里拽五拽六的,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不是个好鸟……”
郭大撇子?
唐根生眼睛眯起。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跟自己赌桌对弈,最后被自己杀得丢盔弃甲的中年。
“是个满脸横肉的……老光棍?”
“嘿嘿,根生你也知道啊?”
李二娃是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指不定刚上班那会儿,还受过郭大撇子的气呢。
不然唐根生怎么还听着有点幸灾乐祸呢。
“听我哥提过。”
外间屋传来了动静。
“妈,我怕~”
张东帆的哭腔。
伴随着的,便是康素萍的哄和宠。
里间屋唐根生和李二娃也倏然之间没了聊兴。
草草的收拾完。
李二娃打了个眼色先行出门。
唐根生收了个尾,又多看了一眼北墙盘的炕。
那是张康来和秦青一起住过的地方。
接下来很长时间里,张经兴也会住进去……吧。
唐根生感慨了一会儿。
等李二娃跟康素萍招呼一声出去后,才从里间屋出来。
“萍姨,里面擦了擦,东西归置好了。只是地上的洋灰粉没动。”
公安搬走尸体时撒的,谁知道还有没有用。
主要是康素萍回来就在外面跟街坊邻居聊天。
回屋就张罗哄孩子,宠孩子。
他在里面忙活了半天,也没见康素萍给他和李二娃拿个糖吃。
哪怕是水果硬糖,哪怕只是谦虚礼让礼让呢。
洋灰嘛,就撒在那儿吧。
让萍姨和东帆小老弟时刻谨记那个位置死过人。
这样想的话,倒也还不错。
“哎,我知道了。”
康素萍对唐根生的态度一如既往。
有浅浅的一应一答,客气中夹着隐隐的疏离,还有一丝丝的……厌恶。
唐根生转身欲走。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