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京城的冬天很冷。
地面冻的邦邦硬,墙壁和屋子早就被冻透了。
所以很少有人会在数九寒冬装修屋子。
好在唐根生只是打了几个柜子,几件木头家具。
除了里间屋西墙上的书架为了节省后面板需要固定在墙上,其余搬进屋里组装好就齐活。
木器营造厂过来了两辆三轮车,跟来了三个人。
两个窝脖,一位手艺师傅。
前者负责扛包进屋打下手,后者负责指挥组装。
唐根生在屋里忙的热火朝天。
他家不用考虑煤炭节约问题,炉子烧的很旺,这会儿外间屋已经暖和过来了。
院子里传来了几声招呼。
还有屋门吱嘎咣当的开合。
唐根生不以为意,他正挽袖子跟着一起忙活呢。
大型乐高积木,唐根生玩的也挺过瘾。
这些柜子和架子,包括他自己画图敲定设计图纸的复合床头柜,都是榫卯结构,一根钉子都不用。
唐根生瞧的眼热不已。
忍不住就跟着搭了手。
“小唐,今天才下工就又忙着呢?”
中院正北房的那瑛宁那三爷过来了。
人刚过月亮门,声儿先进来了。
“嘿,上回订的柜子刚到,我这才回来,屋还没热过来呢。那三爷,吃了吗?”
京城人打招呼爱来一句‘吃了么’
没别的意思,就是个口头语。
“根生,你家有大扫帚吗?我给你扫扫院子吧。”
那三爷身后跟着刘利昆,来到屋门瞧见里面一片忙碌,站在门口道。
“我这儿有,用我的吧。”
唐根生扭头从外间屋的窗户看向外面。
魏东来一手大扫帚一手铁锹走了过来。
这是哪儿赶哪儿啊。
刘利昆过来帮忙唐根生理解,院里一大爷和三大爷这般行径,他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真要帮忙,雪都下两天了,外面路早已清干净,早干什么去了?
这年代不兴只做表面文章。
不是不兴表面文章,而是不兴‘只是’表面文章。
大院里邻居闲话少不了,谁家帮谁家干了点什么事,想藏着掖着都难,没必要非等自己回来。
至于那一晚吓唬自己闹乌龙……他们心虚愧疚的话,也不至于。
毕竟是大院制度的两位负责人。
唐根生也听刘利昆说了,那三爷因为遗老遗少的身份,对于抓特务这种积极立功行为非常热切。
乌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经验丰富,何必摆这种姿态。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唐根生赶紧迎出屋门。
刘利昆和魏东来已经分了工具准备开干了。
弄得唐根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根生,你去里边整家具吧,这么点地方,我和老刘三两下就完事……”
魏东来的国字脸上有点讪色,不知道是冻得,还是不善这种言语。
“那我就不跟两位哥哥客气啦,忙完进屋坐坐,我去泡好茶叶,刚拿回来的特供茶,咱尝尝味道。”
回到屋里,那三爷正在跟营造厂的师傅攀谈。
老京城的这批遗老遗少其实都有些本事。
只是每个人掌握的本事不系统,很随性。
那瑛宁肚子里的知识挺驳杂,木匠活也能跟人家专业师傅侃上几句。
“前门老牛那小子好这个,我屋里还有一件他捯饬的罗汉椅呢……”
营造厂的师傅估计也是跟那瑛宁类似的情况,聊起谁家谁家头头是道。
“南头院子里有个老何……嗯,那小子忒不务正业,当初媳妇刚进门,就偷摸跟家里厨娘生了娃,还顺便学了一手谭家菜……”
“哦,你说的是七爷家的外房老大吧,我听说早两年被吓跑了,据说去了津门,走前俩孩子一个没带,倒是带了个赵家坟那片儿的寡妇……”
“上回我去给一户人家装柜子,遇见过那个大小子,在鸿宾楼跟蔡师傅学艺呢。”
“他爹谭家菜的手艺不知道继承了多少,这又去了鸿宾楼,也算是博采众家之长了。”
俩身份歪楞但心红影正的俩人聊得兴起,有种浑然忘我的架势。
“一大爷,喝口茶,关师傅,您也来尝尝?”
“我先把活干完,你们喝,你们喝。”
营造厂的师傅们忒敬业了。
唐根生觉得这种品质不应该有好些年的断层,该坚持下去。
可惜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能望之唏嘘。
“根生呐,住在咱院子里,要是有啥事儿尽管来找我,好赖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