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深处的小楼中,七少爷站在重重帷幕之中,低着头,不看榻上的夫人,站得离榻足有一丈远。
没有人说话。
站在榻旁的侍女连呼吸都很轻,角落里一直在演奏小曲的几个少女更是早就悄悄离开。
除了风吹动幕帘时,帘上挂着的玉环碰撞叮叮当当的响声外,再没有一丝声响。
终于,夫人打破了沉默。
“帆儿,你有多久没有来看我了?”
七少爷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抬头。
“我们母子相见,为何如此生分?你站得这么远,竟是看你母亲一眼都不肯?”
七少爷抬头,目光落在夫人的脸上,眼中却毫无感情。
说是母子,但两人的脸看起来竟像是同辈。
夫人从外表上看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头发懒懒地扎了一个发髻,几缕青丝垂落在翘起的唇角,慵懒,更带着一股旁若无人的自在。
“你找我来做什么?”
七少爷问道。
“听说,你对这次的两个书童很满意?都留下来了?”
“关你什么事?”
“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母亲。你的事,我都是事事放在心上的。”似乎是习惯了自己儿子的无礼,夫人脸上依旧满是温柔。
七少爷的鼻子发出一声轻哼。
“为娘很开心,你自小性子孤僻,和谁都不亲近,这次这两个书童能够入了你的眼,是他们的福分,也了了我的一桩心病。”夫人继续说道。
“多谢母亲的关心。”七少爷脸上的嘲讽几乎压不住了。
“我知道你不信我。”夫人目光依旧温柔:“但你毕竟是我的孩子,你身边的一草一木,我都恨不得是自己亲手种的,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也要帮你把控好好挑才好,免得你受了蒙骗。”
“所以呢?”
“所以我想问一问,你为何看重他俩?”
“合眼缘。”七少爷简单解释道。
“是吗?一个农庄长大的,普普通通的少年,一个管家之子,一下子就合了你的眼缘?帆儿,你的眼光还没这么低。”
七少爷沉默了一会,才勉强开口道:“高原他做事勤恳老实,也读过书,放在身边干点杂活挺好的,日后也是我掌家的助力。”
“至于郑法,他在符道上极有天赋,跟他共同切磋符道,我在这方面的进步也能快一点。”
夫人点点头,似乎挺认同他的解释,但忽然,又摇摇头:“郑法的天赋确实不错,但留下高原,不是你的意思吧?”
“……”
“你一个少爷,为什么要听郑法这个书童的呢?”
七少爷的拳头,猛然捏紧,看向夫人的眼神竟隐隐有点怒意。
“是啊,郑法让你想到了自己。”夫人像是毫不意外一样:“你还是介意,我不让你去青木宗,而让你姐姐去的事情。”
“姐姐和我,都是双灵根,按照青木宗的规矩,我们赵家是能够有两个双灵根的名额……”
七少爷的声音很低沉。
“可是当年,只有一个,跟你给郑法两人的难题一样。”
“还有一个,是没有,还是……曾外祖父给拿走了呢?”
“帆儿!你对我有怨念,我是你母亲我能容你!”夫人从塌上起身:“但是你曾外祖父是金丹修士,岂是你一个晚辈能够冒犯的?”
“不敢。”七少爷低下了脑袋。
夫人的语气柔和了一点:“我是你曾外祖父最不受宠的孙辈,在他面前本就没多少体面。帆儿,在外可万不能说这种话。”
“孩儿知道了,金丹修士……为何还要抢我赵府的拜师名额?”七少爷的语气软了一点,但话中的怨念却丝毫不减。
“这件事,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夫人脸上第一次露出苦涩:“据你曾外祖父所言,玄微界灵机这万年间正在慢慢减少,按照仙门的大人物推算,灵气会越来越稀薄,不足以支撑更多的修士修炼。”
“万年前,像帆儿你这种双灵根一定可以进入青木宗,甚至可以算得上宗内很优秀的资质。”夫人有点心疼地看着七少爷:“但现在,双灵根想要拜入青木宗,都得看有没有名额,只有单灵根甚至更好的资质,才被视为非收入门不可的天才。”
“所以我赵家,这千年来进入青木宗的人一个比一个少?”
“正是如此,你曾外祖父身为金丹修士,却也不能让每个后辈都得偿所愿。”
“所以就牺牲我?”七少爷一听这话,语气又是愤愤。
“……”夫人只看着他,不再说话。
七少爷深呼吸了两次,终于压抑住了内心的情绪:“母亲你不能留下两个入门的名额,但我要留下这两人。”
“好。”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