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时间——尤其是吕太后掌政那八年,汉室天下已经从最初的困局中缓了过来。
天下承平多年,百姓民安居乐业,人口稳步增长。
这时候想要赐田,就多少有些麻烦了。
田还有;
作为刘汉天下最大的‘地主’,隶属于汉天子的皇田,怎也不至于连一次赐田都进行不了。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赐给谁?
赐给那些有田的自耕农,让他们的百亩田,变成二百亩、三百亩?
这显然不现实。
因为汉家对于底层农户的统治,是以商君所提出的‘一夫狭五口,以治百亩田’的核心准则,即自耕农小家庭为根基。
让农民拥有的田产超过百亩,那就意味着汉家默认,甚至是鼓励底层百姓,组建十人以上的大家庭,乃至大宗族。
对于宗族、豪强,汉家一向防之甚于防川,甚至专门出台了陵邑制度,来断绝地方宗族豪强,演变为世家门阀的可能性。
所以有田的人,是不能再得到赐田的。
可若是赐给那些无地之民,那麻烦就更大了。
——什么样的人,会在先帝一朝成为‘无地之民’?
答案是:曾得到过太祖高皇帝赐田百亩,却因为种种原因,将那百亩田产变卖了的破产农民。
理论上来讲,给这些败光了家产,把百亩良田尽数变卖的破产农民赐田,让他们重新回到自耕农群体的怀抱,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问题在于,凭什么?
太祖皇帝给你一百亩地,你给败光了,我还要再给你一百亩地?
真要是这么干了,你把我给的这一百亩也给败光,是不是还得继续给你赐田百亩?
再有,便是那句古今通用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甲乙两家农民,都得了太祖皇帝赐下的百亩田;
甲辛勤劳作,靠这百亩田养活了一家老小;
乙好吃懒做,坐吃山空,把这一百亩田给败光了。
这种情况下,若天子给乙赐田百亩,让甲乙二人重新回到起跑线,即‘各有百亩田’,那对甲公平吗?
长此以往,占底层百姓农户中绝大多数的‘甲’们,恐怕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别特么苦哈哈种地了~
缺钱花了,就把地给卖了得了;
反正等地卖完了,皇帝老子也还是会赐田,何必辛辛苦苦从土里刨食吃……
于是,先帝入继大统之后,兴致勃勃的想要赐田,最终却是花了老大的力气,才从深山老林里的世外桃源,找了几百故六国,乃至宗周遗民,才算是把那次赐田给糊弄过去。
等到了当今天子启这一朝,那就更别提了;
天子启入继大统之后,才刚提出这个想法,就当即被时任丞相:故安侯申屠嘉给否了!
等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了汉家不能赐田,不是因为没田可赐,而是因为没有可以赐田的对象,天子启便悻悻作罢,绝口不再提赐田之事。
至于封建王朝的催命毒药:土地兼并,汉家则采取了更高明、更高效的方式来解决。
——上林苑,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先帝列为了‘可供破产自耕农佃租,并使破产农民在合理程度的扶持下东山再起’的国运调节器。
说回眼前,刘荣按照太祖高皇帝赐田故事,给自己的‘孤儿军’将士人均赐田百亩,说是邀买人心,确实多少有些牵强了。
看看这些孩子,大的十四五,小的更是只有七八岁,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
给他们赐田,他们知道这是多大的恩德?
在这些孩子的认知当中,刘荣赐下的百亩良田,恐怕还不如一个委身为奴的机会有价值。
所以,刘荣此举,并非是要豪掷千金,以收买这些孩子的心。
而是……
“孤记得你。”
“你叫田多黍,家住长安田家寨。”
在千百娃娃兵目光注视下,刘荣来到将台前沿,居高临下的看向一个孩童。
孩童看上去十岁出头的年纪,身上军袍虽然明显是小尺寸,却也还是松松垮垮的;
头上的青铜胄,则显然无法量身定制过——成人尺码的头盔,差点把田多黍的上半个头装进去。
将台上传来刘荣的声音,田多黍更是不得不昂起头,再双手将青铜胄往上抬了抬,才勉强看到刘荣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惊讶于刘荣对自己的了解,却见刘荣轻轻一跳,从那比自己还高些的将台上跳了下来,旋即便来到了自己面前……
“你父的身后之事,办的可还算妥当?”
又是一问传入耳中,田多黍顾不得再抬头上铜胄,当即便是一拱手。
“见、见过太子殿下!”
“回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