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佐证。”庞统回忆往昔,将江夏城中一件小事说与众人听。
“在那造纸工坊中做事,每日给三个大钱,但若肯外出垦荒,却是给五个大钱,几乎就双倍了。”
他正色道:“当时,本着想给主公窃取造纸工艺的目的,我遣派我的两个书童,去造纸工坊做事。但等到晚上他俩回来,却是嚷嚷着不肯再去了。因为那造纸工坊的活儿极其疲累,且恶臭难闻,他俩遭不住苦。”
“可那垦荒的活儿,我听一老农说,仅是惯常的点火烧荒,然后将河里淤泥挖到田埂中沤肥,再挖掘水渠,将旱田变成水田。居然能有整整五个大钱!!”
庞统肃然道:“很显然,刘备就是在用重赏吸引百姓们去垦荒,他已经开始将荆襄九郡视为自己的领地,而且在铺开稻种的推广了。待到来年,若是极大丰收,荆襄百姓必将疯狂追捧刘备,弃当地门阀如敝履!”
而荀彧接着道:“这就是我刚刚提及的,南北的差距即将急速拉近。一旦稻种得到改良,产量能够达到麦种的八成水准,那凭着一年两熟,产量就十分可观。到时候,天下粮仓出江南,刘备将获得源源不绝的兵粮,跟我们打消耗战。”
“他本就奇谋百出,麾下猛将如云,现在再加上取之不尽的米粮和兵源,那才真叫成了气候。”荀彧拱手道,“请丞相提防。”
曹操却是眼神复杂地看向荀彧。
他记得很清楚,此人虽然在他麾下出仕,但一来是因为他掌控了天子和朝臣,二来是荀家授意。
自始至终,荀文若真正的抱负却只有匡扶汉室,与今时今日的曹操不是同路人。
曹操心中已然冒出一个念头:荀文若的毕生抱负,刘备似乎已经接近于实现的边缘了……无论是振兴汉室,还是重塑山河,刘备都比我更适合,毕竟他就是大汉皇叔,也是正儿八经的齐王。
但荀彧是正人君子,既已认他为主,想必不会辜负荀氏八龙之名,毕竟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
曹操一念至此,略微安心。
可接下来,庞统却发出了刺痛主公心扉的感慨:“刘玄德此人,真是当世奇人!他所行之路,往往高瞻远瞩,我等只能亦步亦趋。他的很多布局,我们压根看不懂,往往在数年后才能从他的成果中反推当初的手段。”
“如此人物,要战而胜之,难!难!难!”
曹操气得胡子直哆嗦。
大战尚未开打,己方两大谋士,居然都变成了疯狂吹捧刘备的叛徒。
程昱也无力反驳,因为刘备在江夏的布局,实在是恐怖,而这一招根本无法模仿,因为他们豫州钱粮有限,哪里养得起天下的无数流民?
此时,庞统却忽地道:“主公,其实急切想开战的,并不只有我们和刘表。刘备也应该急于打破襄阳城,他也等不及的!”
“哦?此话何讲?”曹操一怔,面无表情地看向凤雏先生,生怕流露出对两大谋士的怀疑。
庞统正色道:“刘备与我接触时,曾直言不讳,他要就地取粮,维持江夏损耗。因为从其他地方运粮,损耗奇大,还得征召农夫帮忙运输,难免耽误农时。这些日子,流民愈来愈多,想必江夏城也有些吃紧了。”
“你的意思是……刘备会想要打破襄阳城,抢走荆襄士族的粮仓,以此来赈济天下流民?!”曹操一脸的震撼,旋即狂笑起来,“这还真的很符合刘备的做事习惯啊。此等妇人之仁,必将将他拖入万劫不复!”
他立刻有了一条毒计:“那我们就顺手帮个忙,将附近的流民都驱赶向江夏。入冬之前,我们要让刘备人满为患,耗尽所有存粮!等到粮尽之时,刘备的伪善就维持不住了,江夏城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隐患,令刘备的仁德和威望统统化为乌有!”
程昱大笑:“主公高见!刘备不是自诩挺能耐的吗?流民这东西,岂能无限收容?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又是三教九流,里面夹杂着很多逃兵和痞子。刘备凭啥教化他们?我们不如再拍一些暗探,潜伏其中,煽风点火,引得流民们闹事。一来二去,刘备方的军心也就散了。”
荀彧瞳孔微缩,庞统良心阵痛。
为赢刘备,真就得如此不择手段吗?
一旦江夏城被毁,多少流民的生计将化为乌有?多少颠沛流离的百姓会沦为累累白骨?
二人,唯有沉默。
“希望并州战场,马腾韩遂能够加把劲,早日将吕布那莽夫拿下。”曹操期待不已,“并州的小麦,应该快到收成的时候了吧?若是被西凉人截胡了,哈哈,江夏城的流民就更加棘手了。”
“近期并州战况如何?荆襄的情报,似乎来的很慢。”曹丞相问。
程昱司掌谍报,便道:“许都方面飞马来报,说吕布已至壶关,突袭马韩联军,但幸而当日,西凉铁骑正准备出大寨行军,因此装备齐整,而且恰恰没有离开大寨,因此有防御工事可以据